第三卷 羅馬,羅馬 第七十六章 意外的刺殺

能讓人吃驚的事有不少,其中殺人是最極端的手段。

而能比殺人更讓人吃驚的,就是殺一個有著舉足輕重身份的人。

克立安站在房子廊檐下看著對面教堂前面聚集的人群,不知道是誰砸開了附近幾家富人的房子,把裡面名貴的傢具搬到空地上點燃,於是人群在空地和附近房子的牆上被火光拖出了一條條晃動搖擺的身影,看上去就好像來自可怕地獄魔鬼的影子。

「所有人都是魔鬼,」克立安慢悠悠的對從屋裡走出來的面具人說「只是隱藏的很好。」

面具人沒有理會克立安,他換了個新面具,整張臉都擋在面具後面,上面的花紋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張扭曲臉。

「我只想殺了那個女人,」面具人不動聲色的說「我對你要幹什麼不感興趣。」

「長老們可不這麼看?」克立安說。

「你什麼時候成了長老們的走狗,你不是一直不願意和他們來往嗎?」面具人有些奇怪問。

克立安發出「哈」的一聲低笑,似乎並不在意麵具人的嘲諷。

「其實是我和他們做了筆交易,」克立安指了指對面暴躁的人群「他們幫助我做成一些事,而我可以讓他們獲得足夠多的好處。」

「聖古弗拉的後人已經徹底墮落了,」面具人有些憤怒的發出聲低吼「就是你這樣的人讓這一切墮落的,我們的先輩當初可不是為了這個才決定組成追隨聖古弗拉的行會的。」

「那你認為他們是為了什麼才組成聖古弗拉行會?為了所謂信念嗎?」克立安諷刺的笑了笑「別忘了聖古弗拉本人就是個花花公子,他一輩子做的都是在欺騙人,難道還要我提醒你,甚至連建立修道院的錢都被他拿去供養情婦了,這可是一直以來大家都知道的,甚至就連教會都知道聖古弗拉是怎麼回事,所以他的聖名從不被提起來,而且我們自己都清楚,他其實就是小偷,騙子和罪犯的守護神,而我們就是這種人。」

面具人沒有再說話,他只是透過面具的目孔看著對面那些喧囂的暴民。

「我們一會跟著衝進去,」克立安開始吩咐「我們不需要乾的太顯眼,只要找到樞機就行,不過這次要做的乾淨些,我可不想讓人聯想到法蘭克福大主教和他的死都是一個人乾的。」

面具人斜了眼克立安,雖然明知道當初法蘭克福大主教就是他殺的,可這卻是克立安第一次主動承認這樁謀殺與他有關。

「那邊好像已經差不多了。」克立安忽然略微提高桑嗓門,面具人聞聲望去,果然看到圍困教堂的人群似乎終於忍耐不住,已經有人開始抱著那些傾倒的木柱如攻城錘般開始撞擊教堂大門。

一大團熱油忽然從教堂門廊作為裝飾的獸頭口中噴洒下來,滾燙的熱油淋濺在人群頭上霎時引起一陣慘烈家痛苦叫喊聲,人群立刻混亂起來,人們扔掉木柱四下逃竄,而被熱油潑中的人則在地上不住翻滾痛苦慘嚎。

「該死,他們還藏著這一手,」克立安顯然沒想到會發生這種變化,他憤怒的扯下頭上的頭巾,嘴裡不住詛咒著「這些神甫在祈禱的時候還要把匕首揣在懷裡,在獻祭的時候倒進聖壇的不是聖水而是毒酒,這個蒙泰羅就和他的主子一樣都是些兩面三刀的貨色。」

「或者說他們這些人就和聖古弗拉一樣?」面具人嘲諷似的問了一句,然後左手從腰裡拔出另一柄短劍「我不管你要幹什麼,不過你答應過我,只要我幫你了你這一次你就會幫殺掉那個女人對嗎?」

「說的對,」克立安跟在面具人身後在人群的掩護下向教堂後面走去「即便不是為了你我也會去殺那個女人,你是為了你的女人復仇,而我是為了讓那個貢布雷知道什麼叫痛苦。」

兩個人循著教堂角落的陰暗迅速穿過慌亂的人群,當他們來到後面一處連接教堂的圍牆下時,克立安向上指了指。

面具人立刻看出了克立安的意圖。

這堵圍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是傾斜的圍牆盡頭是與教堂外牆相聯的,而就在連接外牆的圍牆上方,一扇很小的窗戶半掩著露出微弱的燈光。

「這難道不是早就有人在裡面接應嗎?」面具人懷疑的看著克立安。

「所以我才要讓你和我一起做這件事。相信我,這一次我們能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克立安的話讓面具人也不由怦然心動,畢竟殺死一位樞機的誘惑實在太大,足以讓任何人甘願冒險。

克立安顯然是早有準備,他從隨身的袋子里拿出條帶著倒鉤的繩子用力甩上半敞的窗口,然後兩個人小心翼翼沿著圍牆向上爬去。

昏暗的頂樓上有人不停的叫喊跑動,幾個驚慌失措的牧師一邊在胸前劃著十字,一邊卻不停的用大勺子往蓄油槽里倒著滾燙的熱油,外面的慘叫聲即便是在教堂里也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這絲毫沒能阻止牧師們忙著手裡的可怕工作。

克立安緊握著匕首踩著狹窄的木板向前走,那些獸口水龍因為安防的很高,所以傾倒熱油的蓄油槽同樣是在教堂門廊上面,人要站在一排突出的閣樓木板上才能往裡面倒油。

「上帝原諒我的罪吧。」一個牧師低聲禱告了一句,然後就把不停冒泡的滾油倒下去,水龍的口裡因為安裝了過濾的篦子,所以熱油在流下去時被篦子一阻就會向四周噴濺而出,這麼一來完全是一噴一片。

「上帝……」牧師又開始念叨,但他接下來的話還沒等說出來,手裡的勺子忽然掉在了木板上,滾燙的熱油瞬間把他的腳燙起了大片可怕的膿包,同時伴隨著皮肉被燙熟的異味。

但是牧師這時候已經不會因為這可怕的燙傷慘叫,他的身子被人慢慢放倒,和地上的熱油混在一起的,還有從脖子上不住噴出的血水。

「蒙泰羅樞機應該在更裡面地方,」克立安小聲說了句,他和面具人一前一後沿著圍繞著教堂頂樓邊緣的狹窄木板悄悄走著,直到他們從一群看上去慌亂不堪的神甫頭頂上走過,來到一堵從下向上直通樓頂的石牆前。

石牆唯一的入口在下面的一條走廊上,而門口站著的兩個衛兵引起了克立安的注意。

「我敢打賭樞機就在這堵牆後面,」克立安壓低聲音「自從法蘭克福大主教死了之後,這些人就都給自己安排了衛兵。」

面具人點點頭,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克立安刺殺法蘭克福大主教的舉動的確嚇住了太多的人,不論是主教還是貴族一時間都人人自危,所以也就難怪克立安會變得這麼自以為是,甚至連長老們的話都不再放在心上。

只是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克立安要干這些事。

克立安小心的沿著陰影向下滑去,他知道自己必須小心,這些衛兵其實並不好惹,更主要是他並不想把事情搞得盡人皆知,他需要讓蒙泰羅悄無聲息的死掉,只有這樣才能讓那些花了大家前的人滿意。

一個衛兵似乎聽到什麼,他警惕的向克立安隱藏的方向看來,不過因為隱藏的很好,克立安並不擔心他會發現自己。。

果然,那個衛兵看了一陣後終於還是沒有發現藏在暗處的克立安,而這短暫的遲疑,足以讓面具人很利索的來到了距離兩個衛兵很近的地方。

襲擊幾乎是同時發起,又是同時結束的,分別從兩邊撲向衛兵的兩個人乾淨利落的分別割斷了各自目標的咽喉,讓他們從開始就失去了發出聲音的機會。

當伸手輕輕打開房門的時候,原本還很冷靜的克立安也多少有點緊張,和法蘭克福大主教不同,蒙泰羅是位樞機主教,這就是說如果有機會他甚至有可能會成為教皇,而現在他就要死在克立安的刀下了。

這一刻,克里安覺得心跳的厲害,這並非完全是因為他殺掉的有可能是未來教皇,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殺死這個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克里安小心的閃進房間,他踩在地毯上的腳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當看到厚重帷幔後一個斜靠在四柱床一角的身影時,他屏住呼吸讓自己的手更穩些。

克里安知道那個人不是樞機。

從修道院的耳目那裡他已經知道,蒙泰羅樞機因為受到驚嚇發病不得不卧床,在他身邊這時候只有一個人,是樞機身邊一個已經跟了他很多年的僕人。

克里安的腳下放慢,當他繞過遮蓋著帷幔床柱時,手裡的短劍敏捷的舉起準備刺下。

原本坐在床邊面對床上的人本能的抬起頭。

看到那張臉,克里安霎時發出一聲低呼:「司鐸大人,怎麼會是你?」

坐在床上的人絲毫沒有因為眼前有人拿著把刀要殺他而露出驚慌神色,他慢慢站起來看了看一臉錯愕的克里安,低聲笑了笑。

「怎麼,沒有想到是我嗎?」那人慢慢站起來,看著突然出現的刺客。

「的確沒有想到,」短短時候,克里安已經從意外中冷靜下來,他看了眼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蒙泰羅樞機收起了刀,然後躬身行禮「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您,司鐸……」他頓了下,改口說到「主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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