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羅馬,羅馬 第二十六章 聖古弗拉

循著台伯河向下,在靠近羅馬城西南的地方,台伯河的河面驟然變寬,原本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河對岸的景緻也因為距離遠了顯得模糊不清起來。

在這裡,台伯河有個不算很大的轉彎,一座紡錘形的河心小島把台伯河暫時分成了上下兩個支流,然後在島的另一端又重新合流,繼續向下游滾滾而去。

這座小島就叫台伯島,雖然島的面積不大,上去卻有一座很出名的建築,聖古弗拉安眠地。

在羅馬城的歷史上,並不缺乏為了信仰而殉道的聖人,從最早的聖保羅到後來無數為了傳播教義而不惜犧牲生命的先賢們的故事有很多,其實有些激人振奮,有些令人神往,而有些卻有讓人覺得惆悵無奈。

在這些早期的殉道聖人中,聖古弗拉算是個很另類的人。

這個人的前半生幾乎是一無是處,甚至還是個花天酒地的浪蕩公子,甚至就是在他成為個修道士後都不那麼安分守己,所以他很快就受不了修道院里的清苦生活,以傳道的名義從修道院里逃了出來,然後依仗著有著一張漂亮面孔到處勾引有錢人家的貴婦。

這樣一個人原本是怎麼也和成為令人敬仰的聖人搭不上關係的,但是很多的奇妙的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

在快40歲的時候,這個遊手好閒的修道士忽然好像大徹大悟般的變了個人,他摒棄了那些放蕩的生活,與所有女人斷絕了關係,然後開始虔誠的修道,聆聽上帝的意志,而在10年之後,他在一次為了祈禱之後忽然聲稱得到了上帝的啟示,然後他決定在這座台伯河的河心小島上建造一座修道院。

而且當時他發誓這個修道院一定是要由他自己想辦法籌集來的善款,而不願意接受任何大筆的捐贈。

他這個願望明顯不那麼現實,畢竟這麼一座修道院不可能靠他自己已經被揮霍一空所剩無幾的財產,和他一點點的籌款興建,但是古弗拉卻好像著魔了似的真的開始到處籌備款項修建這座在旁人看來永遠也不太可能建成的修道院。

古弗拉的後半生完全是在近乎徹底清苦中度過的,很多人提出幫助他,但都被他拒絕了,而最終到死他也沒有能建成這座修道院。

到他死去,修道院也只是建起了一個看上去遙遙無期才能出現的地基。

但是他卻得到了人們的尊重,人們那他安葬在這個沒有建成的修道院的地基中心,豎起了一座墓碑表示對他的追思,很多人把他當成上帝挽救一個在世墮落者的明證宣傳,正因為如此,在古弗拉過世後的一個多世紀後,他被封為了聖人。

至於台伯島上的修道院,原本是有人願意出資繼續修建的,但是這個建議最終卻沒有得到同意,這是因為教會認為沒有修成的修道院似乎更能真正表現出聖古弗拉的目標雖然窮其一生依舊無法實現,但是他最終能被安葬在這裡,依舊能夠得到上帝寬恕和榮耀的意義。

不過在距聖古弗拉安眠地不算太遠的島的另一端,倒是建起了另外一座修道院用以紀念這位浪子回頭的典範。

台伯島的地勢,是聖古弗拉安眠地的北端要比修道院的南端高一些,從修道院的門口可以隱約看到遠處邊緣的一些地平線,但是因為地勢低,所以其他東西是看不到的。

幾天的冰冷的天氣之後,羅馬城陷入了連續的陰雨連綿之中,天空灰濛濛的看不到太陽,站在修道院的門口,一股股的冷風就直接灌進衣服領子,這種時候是沒有人願意出門的。

台伯島上有些土地,不過是屬於修道院的,地里種了些菜可以供人數不多的修士們的日常生活,剩餘的就會拿到市場上去賣。

每天會有人劃著船從城裡到島上來照看那些土地,再把菜運到城裡市場上去賣,除了修道院里的修士,島上沒有其他人。

因為下雨,河面上有些不穩,兩個每天划船上島的人把身子盡量縮在不算厚實的毛氈袍子里,握著船槳用力劃著,四周水面被茫茫水幕打出無數淺坑,雨水濺在臉上顯得很冷。

「那是誰?」

船上一個人忽然指著遠處的水平,他的同伴回頭看去,透過水幕可以看到遠處河面上正有一條和他們劃的差不多大小的木船正隨著水波蕩漾著向台伯島上駛去。

「這種鬼天氣還有誰到島上來?」之前看到的那個人嘟囔著。

「也許是因為聖古弗拉紀念日快到了吧,」同伴在胸前划了個十字「但願聖古弗拉保佑,這些日子羅馬城裡實在是太不安寧了。」

「是呀,總是出事,但願那些該死的法國佬快點滾蛋,他們在羅馬城呆的依舊夠久了。」

兩個人一邊向修道院的方向划去,一邊開始咒罵起法國人來,很快就被在河上見到了一條船這種事忘的一乾二淨。

所以他們並不知道,那條船沿著島岸邊一直向島的北端划去,直到找到了個適合停靠地方,船上的人才跳到冰冷的水裡,把船拖上了岸。

這個人踩著濕滑的泥濘一直向聖古弗拉安眠地那片永遠不會建起來的修道院地基走去,當他爬上由大塊大塊的石頭夯砌而成的修道院地基的平台後,他看到了正站在地基正中央那座聖古弗拉墓碑前的一個身影。

剛上岸的人邁過一道道的溝溝坎坎縱橫交錯的石頭地基,來到了距那人不遠的地方停下來。

「聖古弗拉一生都在追求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之前已經等著的人慢慢轉過身,他把頭上戴著的帽兜摘掉,露出了克立安那張與坤托極其近似的臉「那麼誰能告訴我,他真正追求的究竟是什麼嗎?」

「一個花花公子會追求什麼,金錢,美酒,漂亮的女人?」上島的人也把戴在臉上用來遮寒的圍巾摘下來,只是他的臉上還戴著副面具,如果納山見到這個人,就可以認出這人正是之前襲擊馬力諾宮時劫持喬安娜的那個面具人。

「聖古弗拉用了四十年的時間才知道自己究竟要探究的是什麼,然後他才能拋棄他之前痴迷的一切盡心儘力的侍奉上帝,那麼這之前的四十年對他來說就是上帝對他的考驗,其實所有人都在經歷這種考驗,可是能像聖古弗拉那樣真正經受住之後終於明白其中意義的卻並不多。」克立安稍顯感慨的說著,他伸出手撫摸著在雨水中冰冷異常的墓碑,然後看了看面具人「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是來警告你的,」面具人先前一步,目孔里透出森然的光「你乾的太過分了,這裡是羅馬不是西西里,可你居然敢在這裡隨便殺人,而且殺的還是法蘭克福大主教,難道你不知道這會給我們帶來多大麻煩嗎?」

克立安目光炯炯的看著那個人,他的手掌在墓碑上又輕輕拍打了一下,然後才轉過身面對對方:「那麼說是那些老人讓你來的了?」

「對,是『老人』們讓我來的,」面具人先前走了幾步來到克立安面前「我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你兄弟坤托的死,但是你必須記住這裡不是西西里,而且你那個傻兄弟也不值得你為他念念不忘的,你自己很清楚他對很多事情並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為誰辦事,所以他死的也是糊裡糊塗的。為了這個值得嗎?」

「他是我兄弟,」克立安握住拳頭用力在墓碑上砸了一下,濺起的水珠跳進了面具人的目孔「我知道你們在巴勒莫都幹了些什麼事,也許巴勒莫主教阿方索不了解你們,可我知道你們這些人有多貪婪,你們就是一群沒有任何信義的傢伙,比那些放高利貸的還要讓人噁心,否則你們也不會出賣坤托。」

「我們沒出賣你兄弟,是他自己不小心,這隻能怪他自己蠢,」面具人眼中顯出了怒火,他再次走上去兩步,目孔後的雙眼緊盯著克立安的眼睛「聽著,坤托已經死了,而且『老人』們也沒準備再追究你在西西里乾的那些事,所以這些事就這麼算了,可如果你在羅馬城還不老實而是到處殺人惹禍,那就別怪我們不講情面,你應該知道法國人現在的日子不太好過,他們不可能幫的了你,而且據我們所知你只是為奧爾良辦事,難道你認為查理的人會那麼輕易的幫你嗎?」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克立安的回答不置可否的說「不過我還是要說,你們現在也越來越可悲了,我聽說你們一群人襲擊那個喬安娜,不但一分錢沒搶到,甚至還讓被對方殺掉了不少人,甚至連你自己都顯現被喬安娜的那些人留下是嗎?」

面具人默默的看著克立安,他目空後的眼睛眨了眨,用透著壓抑憤怒的聲音悶聲說:「如果你想諷刺就儘管諷刺吧,不過如果當時你在那裡就知道發生了什麼,要知道我從沒遇到過這種事,而且也從沒見到過有人能那麼熟練的使用馬刀,我是說哪怕是在地面上,那個人的馬刀用的也那麼好。」

「看來你遇到了對手啊,」克立安皺了皺眉「我認識那個保護喬安娜的人,而且對他很熟悉。或者說正是因為他我才不得不離開西西里的,不過我沒想到他什麼時候居然找到了這麼幾個有本事的手下,我聽說他們居然在很近的距離隨意使用火槍而不用提前點燃葯捻,這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嗎,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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