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初戰失利

杜戈覺得挺奇怪,他們怎麼就沒有想到離開這裡去父母那兒呆上幾個星期,或到加州去看看特麗絲的父親呢?這兒沒有什麼離不開的事情,他們也沒有理由不離開這瘋癲的世界出去躲一躲,雖然兩個人沒有談過這件事,但是他心裡明白特麗絲也會這麼想,他們陷在威利斯並鑽進了人家設好的籠子。

據他所知,鎮里還沒有一個人走掉。人們被動地守著家園,像羔羊一樣聽憑豺狼在羊群里橫衝直撞。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百思不得其解。這種低迷的精神狀態怎麼會在這裡這麼有市場呢?按常理來說,按人的自然反應來說,人們應當離開這裡,可又是什麼把他們留住了呢?毫無疑問,這個小鎮正走向滅亡,馬上就要變成鬼城了。

三天過去了,電還是沒來,他已經煩透了洗冷水澡、吃三明治,煩透了寂寞的長夜。但不管怎麼說,煤氣、水、電話最後還是恢複了正常,他應該知足了,可在他看來,生活中一些不可或缺的東西沒有了,人家切斷他與外界的聯繫。他把這個想法只對比利和特麗絲講過,他給邁克打了電話,可這位警官態度冷冷的,拒他於千里之外。

連霍比也沒接他打的電話。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現在驅車去找霍比。

車子開過鎮中心朝霍比居住地駛去。他看到的景象與別處一樣:公園裡的草沒人鋤,銀行停車場瀝青地有縫隙的地方冒出了野草,排在道路兩邊的垃圾箱里滿滿的都是垃圾,沒人清理。從鎮上穿過時,他只有這樣一個印象,許多人沒有上班,根本沒有去,工作被扔在了一邊。一個人會對整個鎮子產生這麼大的影響,簡直不可思議,但證據明明白白,不容置疑。

他把車停在了霍比的活動房前,這裡所有的車子都是各就各位,霍比出門用的車也在,這說明他一定在家。

杜戈踏上骯髒的小徑來到他的房門前,按著門鈴。

過了一會兒,霍比來開門了。他穿著黑黃色相間的T恤衫,面色蒼白,嘴唇好像都沒了顏色。「你好,好久不見了。」

杜戈強笑著說道,「你怎麼樣啊?」

霍比聳聳肩,「不算太好,可你來我挺高興。」說著便把門打開,招呼杜戈進去。

屋裡沒電,可霍比不但沒有打開窗戶和窗帘,反而還關得死死的,就靠點蠟燭照亮了。屋裡瀰漫著蠟燭燃燒和餿飯餿菜混合在一起的氣味,等自己的眼睛適應了這裡的暗淡光線後,杜戈看到冰箱門打開著,裡面的食物已經開始變壞。衣服和不用的東西扔得亂七八糟,卧室里和廚房裡到處都是。他望著自己的這位朋友。霍比可能算得上是一個說話粗聲大氣舉止粗魯的人,但個人習慣很好,總是干於凈凈利利索索的。活動房的情景著實把杜戈嚇壞了,很顯然,自從上次他們談話之後,他的精神狀態就一天比一天糟。

「我又收到丹的一封信,」霍比說著一屁股坐在長沙發上。「信是上禮拜寫的。」

杜戈的目光一下子盯在這位朋友的臉上,他非常嚴肅,很顯然不是開玩笑也不是裝的,他是嚇壞了。

「在這兒呢,你看看。」霍比說著遞過來一張粗糙的白紙,紙上的字寫得很大,室內太黑杜戈看不清寫的是什麼,於是便站起身拉開窗帘,讓陽光照進屋裡。

陽光里,活動房內的情形比黑暗中更糟,更臟,更噁心。

「他說他要來,」霍比平靜地說道。

杜戈讀起信來:

弟弟:

終於得到休整假期了,這兒有開出去的汽車我就走,過一個星期我就去看你。我要帶個熟透了的胡桃回去,咱們也過過癮。她剛12歲,還是個雛。起碼賣給我的那個人是這麼說的。

我還要把那幾把匕首帶回去。

很快就看見你了。

署名是「丹」,日期是上星期。

杜戈疊好信紙,眼睛望著霍比。「你知道這不是真的,是他乾的,那個郵差乾的。他是想……」

「是丹寫的,我了解我的哥哥。」

杜戈舔了舔突然發乾的嘴唇,「都20年了,這怎麼解釋?他說他要帶匕首回來又是怎麼回事兒?」

霍比站起身,他面容緊張,渾身都在用力,像困在籠中的野獸一樣在屋裡來回走起來,說了一句,「我不想見到他。」

「那個12歲的姑娘和匕首是怎麼回事兒?」

霍比停下了腳步「這不能告訴你,」他恐懼地望著杜戈。「我不想讓他到這兒來。他是我哥哥,我從16歲起就沒再見到他了,可是……可是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呀,杜戈。」說完這話他又走了起來。「我不讓他到這兒來,」他張大嘴狠命吸了一口氣。「我怕他。」

杜戈感覺到他的聲音里有一種狂躁的味道,狂躁是表面現象,深層次就是歇斯底里。他站了起來,雙手抓住霍比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認出了這是你哥哥的字體,我知道他在這些信里說的事情只有他才可能知道。但你好好聽我說,這是陰謀,是郵差的陰謀。你和我一樣清楚鎮上發生的這些事情,如果你認真理一下思路,就會發現這樣的事還會在你身上發生。你自己說你哥哥死了。對不起,請原諒我說話唐突了,你真以為你哥哥的腐爛屍體要從越南乘運輸飛機回來,在鳳凰城著陸,再搭輛汽車或叫輛出租或租輛車回威利斯嗎?你覺得是這樣嗎?」

霍比搖了搖頭。

「是郵差乾的。」杜戈說道。

霍比直直地望著杜戈的眼睛。對杜戈來說,這是他今天來到這所活動房以後第一次看到老朋友這樣頭腦清醒,有理智。「我知道,我知道是郵差乾的。信都是半夜送來的,聽到他的汽車聲,聽到他把信扔進郵箱以後我才能睡著覺。我很想去郵局,把這個假男人的腸子踢出來。可我怕他,你知道嗎?也許他的確能把丹的信送來,也許他能把丹從死人堆里送回來。」

「他就是想給你施加壓力,把你整瘋了。」

霍比神經質地笑了一聲,「他這活兒幹得不錯。」說完就進了被毀得不像樣的廚房,從堆滿東西的檯子上拿起一瓶威士忌和一個臟杯子,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後一揚頭灌進嘴裡。「要是這些信是他偽造的,是他寫的,那就說明他知道好多只有丹才知道的事情。他甚至能夠把丹的筆體模仿到真假難辨的地步。這你怎麼解釋?」

「解釋不了。」

霍比又倒了一小杯酒喝乾了。「出了好多鬼事兒,好多鬼事兒。」

杜戈點點頭,「這次你說對了。」

霍比望著杜戈,「他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對吧?」

「我看不是,」杜戈承認道。說這話時他的聲音很大,自己都覺得身上發冷。

「可我不知道他是什麼。」

「不管是什麼,他能把死人帶回來。丹給我來信了,而且馬上還要來。」

「也許我們應當報警……」

「滾他媽的警察吧!」霍比把杯子蹾在桌子上,威士忌濺了出來。他又搖搖頭,聲音軟了一些。「不去報警。」

「為什麼?」

「因為。」

「因為什麼?」

「你要去報警,那就從這兒滾出去。」

杜戈默默地站著,霍比一杯又一杯地把那瓶酒喝乾了。

電話鈴響到第5遍,第6遍,第7遍,第8遍。

響到第10遍時,特麗絲終於把電話掛上了。又出問題了。一般電話響個兩三聲時,艾琳就會來接電話,今天響了這麼多遍竟沒有回應。她不在家?這很不可能。

近來她好像沒有什麼原因會使她下定決心出遠門。

可能她去買日用雜貨了。

不會的,特麗絲想道,「準是出事了。」

等杜戈回來,他們兩人得一起開車去看看這位老太太是否平安無事。

她又拿起電話,撥起艾琳的號碼。

這次電話鈴響了6遍,還是沒人接。

剛剛過了一個路口,杜戈腦子一熱就把汽車停在了路邊。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了,知了的叫聲雖然弱下去了,但仍然是和著淙淙溪水的惟一聲響。溪流兩岸岩石嶙峋,小樹林里有一條人們踩出的小路。他穿著那雙上好的網球鞋下了水,走到了小溪中央。他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等著雙腳適應了涼涼的溪水就開始向上遊走去。

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到比利上次發現郵件的那個地方看看。他雖然經常想著這個地方,但自從那次野餐之後就沒來過。他也沒聽到有人說警察檢查了這條溪流。警察手裡有他交上去的被水浸透的信,邁克也曾拿著這些信找過郵差,但他不記得聽有人說他們搜查過這裡。也許是他忘了。

也許並不是這樣。

他非常敏感地察覺到這裡荒僻和與世隔絕難以進入的特點。河兩岸是高高的峭壁,根本聽不到人的聲音。從地理上看,它說不上偏遠,離威利斯鎮也就一英里左右,而離他家附近的樹林就更近了。但這片土地的位置卻使這段河流如通托的大多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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