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較量 第六章 垃圾場里的較量

四人迎著晨曦慢慢走過滿是砂礫的垃圾場,向著塞爾威一家的屍體被發現的地方而去,艾利阿斯兄弟打頭,吉姆斷後。

艾利阿斯在離位於懸崖邊的大垃圾堆不遠處停下來,豎著耳朵聽了聽。再往前走腳步放得更慢,目光盯著地面,長柄叉緊握在胸前。

其餘三人默默地在後邊跟著。

突然,艾利阿斯兄弟猛向面前的垃圾堆刺去,隨著一聲刺耳的叫聲,佈道者舉起了長柄叉。

叉尖上赫然在掙扎著的是一個胎兒。

戈登別轉臉去感到有些作嘔,甚至連警長也有些退縮。安德魯斯神父閉著眼睛站在那兒,重重地倚著長柄叉作支撐,嘴唇在默默地蠕動著禱告。儘管他們都清楚為什麼帶長柄叉來,儘管他們也都清楚艾利阿斯兄弟要他們做什麼,但卻沒一人想見到會有這樣的經歷,沒人意識到真正行動起來會如此令人作嘔。

如果艾利阿斯兄弟錯了怎麼辦?戈登想到。如果他刺上了一個真正的嬰兒怎麼辦?但真正的嬰兒怎麼會在垃圾堆里爬來爬去,且是早晨六點鐘的時候?

佈道者轉向他們,「這就是我們要對付的。」他說。他把長柄叉舉到他們面前要他們細細查看那個胎兒。這東西還活著,還在掙扎,儘管似乎並不痛苦。真的,看上去它好像根本不感到疼痛,相反,它拚命掙扎只是想逃脫,長長的鋼尖從身體里穿過去,彷彿只是條不會造成傷害而只用來固定的帶子。它的臉可怕的畸形,扭曲成一種充滿惡意的、憤憤的嘴臉。濃濃的皮毛長在奇短的胳膊上。它瞪著他們,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嘴裡露出尖尖的小牙。

艾利斯兄弟沖警長點點頭。「取血來。」他說。

吉姆跑向卡車。

安德魯斯神父稍微向前靠了靠,忍不住碰了碰那胎兒以確信是真的。「這是什麼?」他問,「我是說,它是活的嗎?我想這些是還沒出生就已經死去了的嬰兒。難道他們不應該腐爛掉?或分解掉嗎?」

「我覺得他們像鬼,」戈登坦率地說,「不是真正的嬰兒。」

警長拿著裝著四夸脫血的盒子回來了,他把盒子放在佈道者面前。

艾利阿斯兄弟向警長點了點頭,他舉起長柄叉向地上狠狠摔去,那可怕的東西尖叫著瘋狂地擺動著。佈道者看了眼戈登,「去取相機。」他命令道。

戈登很快取了相機回來,搶拍了一張佈道者站在被刺穿的胎兒旁的照片。

佈道者取出兩罐血,不知禱告了句什麼,然後便走到那邊的爛木堆邊。用一種奇異的語言吟唱了些什麼東西,那話語抑揚頓挫,鏗鏘有力,接著他開始圍著木堆走,邊走邊將血噴撒在地上。

「他在做什麼?」吉姆問。

安德魯斯神父搖搖頭,「聽起來好像他在重複某種宗教儀式,但我不熟悉那種語言。不是拉丁語,我敢肯定,也不像歐洲或東方的語言。」他豎著腦袋又聽了聽,臉色陡然變得慘白。「我……我想這不是人講的。」他說。

艾利阿斯兄弟繼續吟唱,直到走完圈圈。他跪下來,將最後幾滴血以螺旋式滴在土上。他朝地上揮揮手,用怪異的語言說了句什麼,然後抬頭望天,他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個十字,一個螺旋以及一個尖尖的幾何圖形。

血圈內突然騰起火焰,裡面的木灰重新燃燒,直到變為熊熊烈火。

長柄叉上的胎兒現在掙扎得更厲害,也叫得更歡了。從垃圾場的其它角落,其它的小身體,其它的嬰孩,其它的胎兒也都從潮濕泥濘的垃圾中,從破銅爛鐵之間破土而出,向它們而來。他們動作很慢但很穩健,像慢吞吞的大蛞蝓一樣。

「上帝,」戈登吸口氣,「你認為它們一共有多少!」

「成百上千。」警長說。戈登第一次意識到他們所要與之作戰的力量是如此強大,而自己顯得愈發脆弱、渺小、不堪重負。

艾利阿斯兄弟緊握叉柄,將叉頭推進火中,只見紅光一閃,胎兒便化掉了。佈道者轉向他們,「現在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了。」他說。

戈登盯著他。「我們得花上一天時間吧。」

艾利阿斯兄弟緊閉的唇間露出一絲微笑,第一次連目光中也透出笑意,他看上去很欣慰的樣子。「我們不把它們都處理掉,」他說,「我們只是用它們作誘餌。」

他朝另一個正在地上蠕動的胎兒走去,用長柄叉一下刺中了,推到火堆里,那東西在一片抖動的紅光中消失了。「動手,」他說,音調中透著威嚴,「我們浪費不起時間。」

一個駝背的,比普通嬰孩小得多的,大約只有拳頭那麼大的一個東西向戈登笨拙地爬過來。戈登舉起叉子,待要下手,卻不能夠。對一個生命下殺手他干不來。

慢慢地,他放下了叉子。他平生不願殺生,從不打獵。他曾一度不得不清除甲蟲,但他通常是把蟲子拿到門外放進灌木叢中,而不是殺掉它們。現在儘管他意識這些東西並不真正有生命,但刺它們的感覺和刺一個正常嬰兒的感覺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他向周圍環視了一下。警長皺著眉,正將一個尖叫著、掙扎著的嬰兒送進火里,甚至連安德魯斯神父也正小心翼翼地持著一個已刺在叉上的小東西。艾利阿斯兄弟正左右開弓、興高采烈地刺殺著身邊的嬰兒。

你不應殺生,戈登想。

他感到腳一陣疼痛,低頭看,那個胎兒蜷曲的小手正在他帆布網球鞋上抓開一個小洞,向肉里挖去,他後退一步,那胎兒又向他爬來,慢慢地,皺著眉頭,一臉厭惡相。戈登像用杴一樣用長柄叉將胎兒鏟起來,但還沒走兩步,它便掉到了地上。

那胎兒抬頭看著他,令人毛骨悚然地笑起來。

「你太慢了。」艾利阿斯兄弟說。

這是一種批評,但戈登不在乎。艾利阿斯兄弟刺住那胎兒,扔在了火堆里。

戈登開始向垃圾堆的那一邊走去,他突然給絆了一下,低頭看去……但見,從一個裝滿垃圾的破購物袋下伸出一隻手來。一隻成人的手。

他用腳把袋子推到一邊,又清走了一些腐臭的食物,舊報紙,面前突現的卻是布蘭德·尼古爾遜的毫無生氣的軀體。

布蘭德。

他一驚之下竟啞住了。布蘭德的脖子處有一個巨大的口子,從口子里探出扭曲的血乎乎的氣管,脖子下面的垃圾都被血浸紅了。布蘭德的眼睛睜著,像在瞪著什麼,他的嘴歪斜著,像在默默地叫喊。從布蘭德臉上還捕捉到些其它的東西,他說不清那是什麼,但他不喜歡。他突然想到了布蘭德的兒子博比。還有康妮,她和布蘭德可能並不擁有世上最美滿的婚姻,但……

到安德魯斯神父和警長跑到他身邊時,戈登才意識到自己在尖叫著。

「媽的,」警長喘著粗氣,盯著地上布蘭德的屍體。靠著布蘭德的頭,一隻棕色的耗子正蟋縮著做熟睡狀。那東西突然間醒過來,鑽進了布蘭德張著的口中。

戈登將頭扭向一旁,安德魯斯神父默默地禱告著。

艾利阿斯兄弟走到他們身後,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用打火機將布蘭德破爛的襯衫點著了,空氣中瀰漫開腥臭的氣味。

「你要幹什麼?」戈登潔問道,一把扭住佈道者的胳膊。艾利阿斯兄弟抽出胳膊。「但願為時還不晚,」他說。

戈登注視著他的老闆,他的朋友的屍體,看著火苗在他身上各處竄著。

「我們太晚了,」艾利阿斯兄弟大聲說。

戈登抬起頭,見兩個成年人的身影正朝他們走來。

其中之一是布蘭德。

「取聖經來!」艾利阿斯兄弟命令說。他一邊又猛跑向地上的那團繩子,警長則急急地跑向卡車。突然記起脖子上的相機,戈登開始搶鏡頭。通過相機上的放大鏡頭他能將那二人看得更為清楚,他搞不明白他們是從何而來。布蘭德旁邊的人漆黑一團,難以辯認,而布蘭德則一瘸一拐,還帶著他的……但布蘭德的屍體正在他身邊燒著呀。

警長取了四本白色的聖經,匆匆跑回來占「給我!」艾利阿斯兄弟命令著,吉姆將書遞給他。「現在揀起繩子那一頭!」艾利阿斯兄弟又瞅瞅戈登和安德魯斯神父,「你們兩個上去,握好長柄叉!你們必須要下得去手!」

布蘭德和另外的人影已經停下來。

「是塞爾威神父,」吉姆輕聲說著,拾起了繩子的一頭。「另外那個是塞爾威神父。」

他說對了,戈登一下也認出來。那張燒焦的臉在獰笑著。

艾利阿斯兄弟走到安德魯斯神父身邊,有三本聖經夾在腋下,而另一本持在伸出的左手中。他的另一隻手裡,緊握著繩子的另一頭。

吉姆和佈道者並肩走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人影,他感到有些力不從心,準備不足。現在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兩個人的面目了,他不喜歡眼前的一切。布蘭德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空洞的不像人的臉,只有一雙眼睛似乎是活的。還有那身體顯得也比較硬,像真的,但他發現隨著布蘭德地上屍體的燃燒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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