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百一十一章 懲罰

換作是半年前,李信未必有底氣說出這句話。

但是他現在有了。

這個底氣不是來自於涪縣裡四萬多禁軍,而是來自於沐英帶著的近五萬南蜀戰力。

沐英被李信趕回去,已經有半年時間了,半年時間,且不說這五萬南蜀遺民到底還能不能打,但是沐英帶過去的兩百羽林孤兒,已經漸漸的成為了這五萬人的骨幹,尤其是在李信的授意之下,沐英已經基本成為了沐家實際上的話事人,沐家的家主沐青,很有默契的出讓了沐家大部分權力,交給了這個長子。

如今,這五萬人的軍隊裡頭,沐家人仍舊佔了不少,但是集體意志正在漸漸變成沐英的意志。

而沐英,就是李信意志的延續。

朝廷的禁軍,無論如何威武雄壯,都只是過手而已,沒有十幾二十年的時間,這些人養不熟。

哪怕是像大將軍裴進裴三郎那樣,帶禁軍帶了十幾年,裴進被明升暗降抬出禁軍的時候,禁軍里的人連個屁也不敢放。

所以,李信雖然仍舊把這些禁軍當成自己的兄弟,現在也正兒八經的把他們當自己人來看,但是卻始終沒有把他們當成自己的班底,他心裡很清楚,漢州城沐英手底下的那一票人,才是真正指哪打哪的好刀。

禁軍也是刀,但是卻不是李信自己的刀,他之前在替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執刀。

正是因為那五萬南蜀「義軍」,被李信握在了手裡,他才有底氣說出剛才那句話。

平南侯形容的很對,李信現在就像是一個虛胖的胖子,看起來碩大無朋,顯赫富貴,但是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身後有太康天子在扶著,哪天太康天子不願意扶著李信,甚至要在李信背後捅一刀的時候,這個虛胖的胖子就會像漏了氣的氣球一樣,瞬間化為烏有。

李信也很清楚這種現狀,他明白自己根基太淺薄,是「虛胖」,但是他又不太敢去做出改變,甚至不敢去「鍛煉身體」,因為李信很清楚,從承德天子之後,不管是姬家的哪個人坐到這個位置上,都不會允許出現第二個平南侯府,或者說是第二個陳國公府了。

李信只能一直「虛胖」下去,永遠的被太康天子扶著走,這樣太康天子才會放心。

所以,為了擺脫這個局面,李信選擇在西南另起一片根須,如今這片根須已經開始生根發芽,等到它茁壯成長之後,就可以成為靖安侯府的骨架,讓李信不再是一個「站不穩的胖子」。

也是因為有了這片根須,李信才會斷然拒絕李慎的建議。

他沒必要把靖安侯府做成第二個平南侯府,事實也證明了,平南侯府這種模式,並不是如何長久。

況且,出於個人感情的因素來看,李信也不太願意去跟平南侯府玩什麼互相依存。

聽了李信的回答之後,柱國大將軍並不感到意外。

「這件事你不用急著回答我,你自己想想清楚。」

李慎用手勒住韁繩,緩緩地說道:「算算時間,大概七八天之後,我就會帶兵過來攻打涪縣,那個時候,靖安侯再給我答覆不遲,如果彼時靖安侯不答應,我平南軍就全力攻城,如果靖安侯答應,不僅涪城,就連綿竹我也可以一併交給你做駐地。」

說著,李慎轉動馬頭,深呼吸了一口氣。

「我父親你沒有見過,但是葉國公你應該是很熟悉的,我這輩子佩服的人不多,葉國公就是其中一個,他尚且被困足京城動彈不得,三十年來只能在家裡喝酒種花,你比葉國公高明的到哪裡去?」

「如果你想下半輩子在你的駙馬府里養草種花,那你可以當我沒有說過這些話。」

說完這最後兩句,李慎揚長而去。

在他身後,近一千騎緊隨其後,揚起了一陣煙塵。

李信眯著眼睛看向李慎遠去的方向,冷笑道:「心裡估計已經慌的要死,還得裝出一副看破一切的模樣,你累不累啊?」

已經遠去的李慎,沒有辦法回答他這個問題了。

靖安侯府也調轉馬頭,對著身後的親衛們笑著說道:「兄弟們,本將已經讓人去搜羅城中酒肉,這幾天大家攻城辛苦,今天晚上咱們打打牙祭,如何?」

眾人頓時歡呼雀躍,簇擁著李信進了涪縣縣城。

「李將軍英明!」

……

涪縣並不是很大,整個城裡也就是五六萬人的規模,李信的禁軍湧進來,幾乎讓這個城裡多了一半的人,所以就算把城裡的酒肉都聚攏起來,也不太夠這些禁軍敞開肚子吃一頓的,最後還是李大侯爺破費,掏錢讓手底下人去附近的村子裡收了不少豬回來,禁軍里的人才算人人吃上了一口肉。

作為「老闆」的李信,自然好好的與民同樂的一番,跟手底下人喝了一晚上酒之後,李信拎了兩個蹄膀,半壇酒到了他們借住的一間民房裡。

靖安侯一直是拎著蹄膀,另一隻手拎著酒,實在是沒有空閑,乾脆用腳踹開了房門。

房間里的病床上,躺著一個面色有些發白的壯碩年輕人。

正是在攻涪縣一戰時受了傷的葉茂,此時這個平日里像個小牛犢子一樣的小公爺,不僅肩膀被弩箭劃開了一道口子,肋下和後背也多次受傷。

李信面無表情的把蹄膀和酒擺在桌子上。

躺在床上的小公爺頓時喜笑顏開。

「還是師叔對我好,吃飯也沒忘了惦記我。」

李信一隻手抓起一根蹄膀,當著葉茂的面,面無表情的啃了一口。

「不是給你吃的。」

李將軍邊啃邊說:「你受了外傷,吃這些容易發炎。」

「……」

雖然不太明白髮炎是什麼意思,但是李信這番話,讓小公爺很是無語。

「不是給我吃的,你端過來幹什麼!」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

「端過來讓你看著我吃。」

李信啃了幾口,然後端起酒喝了一口。

酒香很快傳了出來,這個味道葉茂太熟悉了。

他定定的看著李信手裡的酒罈。

「這是供給軍中祛除外毒的祝融酒,師叔你居然偷喝!」

祝融酒的釀酒權,已經被太康天子收回去了,但是當初李信定的規矩始終沒有變,那就是祝融酒中質量最好的供給軍中,用作消毒。

這些酒,都是好酒。

葉茂不顧身上的傷口,嗷嗷叫道:「師叔,給我來一口!」

「你身上有傷,不能喝。」

李信平靜而堅決的拒絕了小公爺的請求,他狠狠啃了一口蹄膀,然後扭頭盯著葉茂。

「難受嗎?」

葉茂咽了口口水,老實點頭。

「難受。」

「難受就對了。」

靖安侯爺仰頭喝了口酒,轉頭靜靜的看著葉茂。

「你聽好了。」

「下一次如果你再這樣不聽指揮擅自沖陣,我就立刻把你送回你爹身邊去。」

李大侯爺滿嘴都是油,但是他絲毫不顧及形象,一邊啃一邊說話。

「你父親和祖父,曾經囑託過,讓我在西南照顧你。」

「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死,唯獨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跟葉師兄還有葉師沒有辦法交代。」

「聽明白了。」

小公爺盯著李信手裡的蹄膀,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說道:「師叔,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給我來一口成不,就一口……」

靖安侯爺白了他一眼。

「不是跟你說了么,你身上有傷,吃太油的會發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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