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宙斯。
他從未想過統治這個世界會如此艱難。他曾為宙斯定下的律條和規矩暴怒不堪,也曾為赫拉的反覆無常而吃盡苦頭,他不止一次地想過要做奧林匹斯山的主宰,成為惟一可以發號施令、獨斷專行的神。
然而他不具備組織管理的天賦,奧林匹斯從來就是自由個體的鬆散聯邦,可他似乎連這點限制都無法忍受。他無法按理智和邏輯行事,也不能擔當責任,他天性如此。
壓力越來越大,他感到疲憊,頭疼纏繞著他。他屠殺過所有能動的東西,姦淫過所有活著的生物,灌下了足以醉死一個軍隊的葡萄酒,可是毫無益處,統治的艱巨責任仍然重重地壓在肩頭。
現在他的葡萄酒儲藏的地方已被毀掉。
女祭司們會造出更多的酒,但得花時間,她們已經快斷掉了生命的瓊漿。她們送來了別的酒,他喝了一大桶,但這不是他的酒,和他想要的不二樣。別的酒無法給他同樣的刺激,也沒有同樣的魔力。
他想讓其他的神復活。
是的,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他曾努力試過,可是失敗了。宙斯可能會為此懲罰他,赫拉會永無休止地埋怨他,設法破壞他的浪漫奇遇,但讓他們復活是值得的,其他神也一樣。
但他怎麼才能使他們復活呢?佩妮羅嗎?佩妮羅不要他。她曾經要過他,他也曾經擁有過她,但這是在他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時候。現在她怨恨他,害怕他,想殺死他。
他可以強迫她,可以佔有她,強姦她,用神的精液把她充盈。淹沒,但是他不想這樣做。
他心中充滿了深深的痛苦和失落。
事情的發展不該是這樣,解決的辦法也不該是這樣。
他仰望著天空,狄俄尼索斯在戀愛嗎?這不可能。幾千年來,他和他所佔有的任何女人都沒有過情感上的依戀。
但是這種依戀不屬於他。
這種依戀是「他」的。
他垂下了頭。有個女人在他前面走著,她看見他注意到她時,就彎下腰把自己奉獻給他。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拽到他的身上。
他開始抽動。
女人逐漸變形。
從他的所作所為中他感到了激動,從聲聲尖叫和變形的每一絲痛苦的微變中他體味著快感,可同時他為自己的冷酷以及對這個女人的漠視而感到恐懼。
高潮過後她變成了一隻山羊,他把她從他身上扯下撕裂,溫熱的鮮血噴濺在他的發間,順著額頭和臉龐流下。
儘管他已嘗試到極處,仍無法讓自己真正快樂,甚至連血也不能使他滿足。
早上,佩妮羅感到……好受多了。
奇怪的感受,但昨晚慘淡的悲觀已經過去,取而代之的是謹慎的樂觀,彷彿夜晚的淚水已將她的懷疑和恐懼沖刷乾淨。
使她頓悟。
佩妮羅坐了起來,凱文仍在熟睡,晚上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她下了床,走到窗前,撩起窗帘向外望。這是個難得一見的晴朗的早晨,她的心情更好了。
她曾想盡一切辦法忘卻自己是個女祭司,在心靈深處排斥。壓抑著這個事實對她的影響。
可此刻她意識到,這也許正是能挽救他們的惟一方法。
每個秋天,在對鮮血狂熱的渴望中,正是女祭司將狄俄尼索斯撕成碎片。
她望著湛藍的天空。
她知道該做些什麼。
大約一個小時後,凱文醒了。佩妮羅回頭看著他下床,「你知道嗎,」她說,「以前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凱文笑了,反問說:「為什麼?」
她也微笑了,「你好像……有點粗魯。」
「粗魯?」凱文很開心地說,他的笑聲爽朗、自然,和此刻危險的氛圍極不協調,「你覺得我是個小混混嗎?」
「也不是,你就是有點……我也說不清。」
「你現在還覺得我粗魯嗎?」
她笑著搖搖頭說:「你是個同性戀。」
他也笑了,然後穿上襯衫說:「現在全靠我們倆了,怎麼辦?」
「我們必須殺死他。」
他盯著她說:「我以為你說的他就是狄恩,我們不能殺他呢,你不願意。」
「這是誰一的辦法,」她長長地吐了口氣說,「狄恩不會再回來了。」
「但是——」
「我想他也會希望我們這樣做的。」
凱文沉思了一會兒,「我們怎麼做呢?怎麼才能接近他?」
「我想,」她慢慢地說:「我得喝醉。」
「不!」
「不用喝醉,」她妥協道,「但是我得喝一點,這樣才能混進去。」
「你會——」
「和他們一樣嗎?」她搖搖頭,「我想不會,我不會喝得失去理智,只要喝一點兒讓我改變一下性格。」
「變成什麼?」
「酒會幫我恢複我本來的面目。」
「女祭司?」
「是的,女祭司。」
「然後呢?」
「我會把他撕裂。」
他們沉默了,凱文清了清喉嚨,想說些什麼,最終沒有開口。
「我並不想這樣,」佩妮羅輕聲地說,「但這已經無法挽回。我要麼反抗,要麼聽之任之,或者我還可以救我們倆的命。」她走到床沿,在他的身旁坐下,「我考慮了好長時間,很痛苦,但這是惟一的辦法,是我們僅有的機會,其實這也是本來應該發生的事,我只是……提前進行而已。」
他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你考慮了很長時間,很痛苦是嗎?我還以為你喜歡那樣做。」
她輕輕地在他肩上打了一拳,「好了,弄點早餐吧,我們還需要用力氣呢。」
在廚房的壁櫥里,他們找到了一瓶葡萄酒,房間的主人顯然並不嗜酒,別人給了他一瓶酒做禮物,瓶子上還系著紅色的絲帶,放在一袋麵粉的後面。
佩妮羅把酒拿出來,看著上面的商標,「哎呀,」她笑著說,「不是丹尼蒙酒,但也可以。」
她不是很信任自己,想把酒留到最後一刻再喝。凱文開車上路時,她將酒放在他們中間的座椅上。
葡萄酒。
她不斷地望著酒瓶,感到焦急,滿懷期待,好想把酒瓶打開一飲而盡。
這令她擔心。
她希望她是在做正確的事。
他們的衣服在這幾天中已經變得又臟又臭,可現在人們的打扮完全反常,她讓凱文脫去襯衫,再用剪刀在他的牛仔褲上剪幾個洞。隔著褲子她可以觸摸到他,手有意無意地碰到他的身體。
她把自己的衣服也撕破,好讓她的打扮更加襤樓,但仍覺得不像那群人中的一員。她本想用輕鬆、幽默的語氣對凱文開個玩笑,但只是簡短地對他說道:「我們到那裡時,我得把上衣脫了。」
他也想做出個幽默的回答,可只是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通往那片空地的街道滿目瘡痍,到處是碎片、垃圾和腐爛的動物屍體。他們把車剎住,佩妮羅走下車,深深地呼吸,脫去了上衣。陽光溫暖地灑在她的肌膚上,但她比一生中的任何時候都覺得冰冷和赤裸裸。她低頭望著自己的乳房,乳頭挺了起來,她希望凱文在看,想讓他看見,但他故意將視線移開,即使不得不面對她時,也只看她的臉。
她從車裡將酒拿出。
他們朝前走。
肌膚暴露在空氣中非常愜意,手裡握著酒瓶讓她愉快,她意識到她很喜歡這樣,這樣很快樂。自從狄恩變形以後,她第一次感到快樂。
上帝,她希望自己不要把事情弄糟。
他們來到場地邊,這裡的人比原來更多,除了慶祝的人群,還有森林之神、林中妖女、半人半馬以及鷹頭獅身的怪獸。儘管在油畫或貝多芬的幻想曲中這也許是令人愉快的場景,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眼前的怪物們不僅低賤骯髒,而且令人恐懼,不只是因為它們秉性狂躁,表情粗野,而是由於它們違反自然的存在。
一個半人半馬的怪物踏到一個鷹頭獅身的怪物身上,隨著尖利的呼嘯,鷹頭怪物飛到空中,向半人半馬怪物俯衝攻擊,獅子的利爪刺進了馬背。
一位林中妖女面帶陰險的笑容望著這一切。
佩妮羅抓住凱文的手,拉著他趕緊向前,「快走。」
正如她所希望的,他們沒有受到騷擾,沒有人來阻止他們,似乎無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她相信狄俄尼索斯是知道的,但他沒有派人來跟蹤阻攔。
她想,幾天前就該採取行動,那些慶祝的人不會知道他倆不是他們中的一員,他們又逃又躲真是太傻了,狄俄尼索斯和女祭司們是危險的,但其餘的人只是膽小、沒有頭腦的殭屍,只為肉體的享樂而活著。她、凱文、霍布魯克還有傑克太高估狄俄尼索斯的追隨者們了。
前方的河邊有塊手工制的牌子,上面用鮮艷的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