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四章 酒神的揭秘

霍布魯克的房子說不出的簡陋,整條街都是相同的小房屋。

凱文感到很意外,霍布魯克家比他家還要糟。他想起霍布魯克在班上侃侃而談,批試卷,給成績,處罰學生,很難將他做教師的威嚴和這座又小又破的房子聯繫起來。

他將車在路邊停下,沒有熄火,抓起一把扳手下了車,「和上次一樣,」他告訴佩妮羅,「隨時準備離開。我去看看,如果有情況就馬上回來,我們趕緊走。」

佩妮羅笑著說:「這次不想讓我等幾分鐘就先走了?」

「不!」他也笑了,「上次我肯定是瘋了。」

「好多人不都瘋了嘛。」

他們笑了起來。

「好吧,」凱文說,「我——」

「你們在街上幹什麼?進來!」

這聲音讓凱文吃了一驚。從車蓬望過去,只見霍布魯克站在自家門前,手裡握著槍。

「快點進來!」老師咆哮著說。

佩妮羅看著凱文,緊張得發抖。

「快點!別讓他們看見你們!」

她打開車門出來,快速穿過草坪向霍布魯克跑去,凱文跑在前面,手裡緊握扳手,以防萬一。霍布魯克的害怕和擔心表明他應該是正常的,他們沒有機會再去多想。

老師把槍舉到肩上,凱文的心幾乎跳了出來——這是個圈套!這該死的傢伙想對他們開槍!他在門廊前停下腳步,掄起扳手,「你喝醉了嗎?」他問。

霍布魯克把槍放下,淡淡地笑著說:「我想答案再清楚不過了,我們都是正常的。」他把門打開,「進去,快點。」

佩妮羅進了屋子,凱文跟在後面,突然他想起車還沒熄火,就轉身向街上跑去。

「嘿!」霍布魯克喊道。

「車!」凱文說。他跑到車前,打開門,彎下身關掉引擎,拔出鑰匙,關上車門,迅速跑了回來。霍布魯克站在那兒,眉頭緊鎖。

走進屋子時老師抓住他的胳膊說:「你在做什麼?他們會殺死你的。」

凱文掙脫他的手說:「街上沒有人,發動的引擎會告訴那些瘋子這兒有人,而且我不想讓他們偷我的車。」他望著霍布魯克的眼睛,「我還需要它。」

「快進去吧。」

佩妮羅站在客廳,不安地四處打量著。霍布魯克關上門,上了鎖,再釘上門閂。

凱文希望佩妮羅在離開車前會隨手抓件武器。

霍布魯克把槍靠在門邊的牆上,回頭對佩妮羅說:「那幾個女祭司是不是讓狄俄尼索斯復活了?」

凱文吃驚地盯著他,「你怎麼——」

「她們是女祭司。」

「我知道,」凱文說,「但你是怎麼知道的?」

霍布魯克沒有理睬他,「你幫她們了嗎?」他問佩妮羅。

她搖搖頭。

「你知道她們是怎麼做的?」

她望著凱文,沒有回答。

「來吧,」霍布魯克說,「我給你們看樣東西。」他走過他們身邊,來到客廳旁的小過道,打開洗手間旁邊的壁櫥,露出一個通往地下的窄梯子,「下去吧。」

凱文跟著老師走下去,佩妮羅在後面。他回頭看見她懼怕的眼神,有點擔心到底該不該跟著老師下去。但他還是跟著霍布魯克下了樓梯。

樓下的房間正好是樓上的一半大。

「上帝,」凱文環顧著這間屋子說。整個地下室放滿了古代遺迹的照片和仿製品,在古希臘的遺迹和歷史景點的照片旁貼著圖表,到處堆放著書籍和紙張,對面擺著一個看上去像希臘神殿的東西,就像高中戲劇課上使用的道具,很粗糙,談不上專業水準,立柱用制型紙做成,而且還沒完工。

霍布魯克走到書桌旁,桌上放著計算機,兩邊堆滿了筆記本。他拿出上面的一個本子,從紙堆里找出筆,面對佩妮羅,把本子翻在空白的一頁,「是狄恩,是嗎?狄恩·塞墨勒?」

她點點頭。

「告訴我這是怎麼發生的,告訴我一切,從最開始講起。」

她照做了。

凱文曾聽過這個故事,可到第二遍仍感到恐懼和難以置信。霍布魯克默默地、全神貫注地聽著,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

「真不可思議。」佩妮羅說完後老師還在繼續寫著,「那麼說神藏在基因和染色體里,」他搖著頭微笑著說,「這就是榮格的宇宙原始模型概念,一種集體的潛意識,也許這是『上帝在我們心中』這種說法的來源——」

「以後寫篇論文吧,」凱文說,「老天,人們正在死去,我們沒有時間坐在這裡玩智力遊戲。」

「這些智力遊戲能夠救你的命。」霍布魯克轉身對佩妮羅說,「你能聽懂她們給狄恩身上抹血的時候吟唱的詞嗎?」

她搖頭說:「聽不懂。」

「這太糟了,你要是能聽懂,就可以把整個程序顛倒過來,就像……」他的聲音變得微弱。

「他會被殺死嗎?」凱文問道。

佩妮羅把視線從霍布魯克身上移到凱文,提高聲音說:「殺死?」

凱文不敢正視她的眼睛,「他會嗎?」

老師慢慢地點著頭說:「我想會的,但還不能肯定。我們應該感到欣慰的是第一個復活的神是仍舊帶有人性的神,這大大增加了我們的機會。狄俄尼索斯還是個周期性的神,和其他與農業有關的神一樣,他們的生命和自然周期一致,對於他,就是葡萄,葡萄藤,他隨之繁榮強大、枯萎死亡,然後到下一個季節再復活。」

「那他要不了多久就會哭泣了,」凱文說,「今年的季節快要結束。」他望著佩妮羅想證實他的話,但她不看他。

「可能不會。」霍布魯克走向地窖的另一邊,在兩堆書中間,有一個裝著水的麥當勞杯子,裡面插著一根枝條。他拿起杯子,指著枯葉旁的一個嫩芽,「看看這個,」他說,「你看見了什麼?」

凱文聳聳肩說:「新芽。」

「對,葡萄的新芽,在晚秋萌發。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凱文搖搖頭。

「周期已經改變,為了配合狄俄尼索斯的復活。」他把杯子放在桌上說,「我不知道這種現象會持續多久,是不是只發生在峽谷,還是別的地方也一樣,可是現在應該是葡萄藤死亡的季節,到明年春天再重新發芽。」他停頓下來,望著前方,然後又在筆記本上做記錄。

「我以前從沒想到過,狄俄尼索斯和塞瓦。」

「什麼?」

「塞瓦,或者西瓦,他是印度教的毀滅和復活之神。塞瓦和狄俄尼索斯有許多相似之處,也許他們是同一個神,卻有著不同的名字。」

「誰管他這麼多?」凱文說,「上帝,我們是來請你幫忙的。」

佩妮羅清了清嗓子,她開口說話了,聲音比剛才平靜許多,「他要怎麼才會死?」

她問。

霍布魯克看著她說:「得把他撕裂。」

「噢,上帝。」

「或許我們可以讓季節加快。」凱文建議說,「只要他一死,其他人就——」

「你在說什麼?」佩妮羅質問道,「那是狄恩!你的朋友!」

「他不是狄恩,」凱文說,「狄恩已經死了。」

「不,他沒有死,他在裡面,想掙脫出來。」

凱文搖頭表示讓步,「其實根本沒用,對不對?即使我們殺了他,下個季節他又會復活。」

「狄恩還是會死的。狄俄尼索斯能夠復活,但狄恩不會,如果我們殺了他,我們也會殺了狄恩。」

霍布魯克關上筆記本說:「你說得對,你們兩人都說得對。可能狄俄尼索斯不會永遠死亡,但他佔有的軀殼卻會,既然他原來可以沉睡幾千年,現在我們也可以讓他再次沉睡。」

「怎麼做?」凱文問。

「我還不知道。但這麼多世紀以來,狄俄尼索斯就像顆種子,等待著適宜的土壤,那個土壤就是狄恩。如果我們毀滅了這個肉身,那麼可能得用幾個世紀才能找到另一個合適的人選。」

凱文深吸一口氣,他感到自己的手在發抖,連忙把手揣到褲子兜里藏起來,「上帝呢?我們的上帝呢?他在做什麼?他為什麼不去阻止這一切?我們是不是信錯了神?他是我們編造出來的嗎?」

霍布魯克搖搖頭說:「上帝是真實的,至少我認為他是真的,但我們不該指望他能幫忙。他不干預戰爭,不阻止自然災害,也不控制疾病的流行,這些都是我們自己要對付的困難。我覺得這次也一樣。我們把狄俄尼索斯和其他古代的神稱作『神』,對於我們他們也許是神,但我不認為他們是真正意義上的神,他們不是萬能的,事實上,那些神話表明他們的確不是。他們只是比我們強大的生靈,他們的力量不足以和真正的神上帝相比。」

「所以他們就像魔鬼,怪物。」

「是的。」

從進入地窖以來,他們第一次陷入了沉默。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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