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十章 警官之死

霍頓靠牆而立,盯著計算機的屏幕,機器正在檢查檔案里所存的指紋。屏幕左邊是留在酒瓶上的指紋,右邊顯示被比較的指紋。整個過程是自動的,但很費時,要把機器里儲存的指紋全過一遍得花很長時間,除了對比鎮上過去十年里逮捕的案犯的指紋外,計算機里還儲存了兒童出生時的指紋,個人自願留存的指紋和其他犯罪現場提取的未經證實的指紋,計算機還可以進入別的州上網的指紋檔案。

搜索幾乎進行了二十四小時,監測機器的技術員費爾伯特認為,要比較完全部的指紋得花兩倍的時間。

見鬼,霍頓想到,說不定指紋會是檔案里沒有的。

他喝了口咖啡,正想回辦公室,突然發現屏幕停止了移動,畫面被鎖定,紅光在閃爍,響起了輕輕的嘟嘟聲。「中尉?」費爾伯特轉過頭來說。

霍頓走到前面,費爾伯特按下了幾個鍵。指紋所有者的身份顯眼地印在屏幕下方。

瑪吉絲·丹尼蒙。

他感到嘴唇突然變干,於是將咖啡一飲而盡。他沒有懷疑到這個,甚至沒有想過,但他並不感到非常吃驚,望著名字和下面的地址,一陣顫慄涌過全身。

「列印出來。」他告訴費爾伯特。

技術員按下一個鍵,終端旁邊的印表機開始列印這一頁。

丹尼蒙。

他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一位當地有名望的女商人可能捲入一起強姦和殺害少年的罪行,這件事實本身並不使他感到害怕,他深感憂慮的是與之相關的事情,不斷上升的酗酒滋事案例,其他謀殺案以及自己和別人無法自控的濫飲。

所有的這一切都彼此相關。

他怕的正是這個。他做了多年警察,處理過大大小小的案子,通常的犯罪行為涉及一個或幾個罪犯,案子偵破,歹徒被抓獲,也就結案了。但這次卻不一樣,也許販毒案件比較接近,儘管販毒是金字塔樣的犯罪,從根本上看罪行還是個人行為,他們……不像這件案子。

這太恐怖了。

費爾伯特撕下列印紙遞給霍頓。

「再打出幾份,」霍頓說,「送到頭那兒。」

費爾伯特點點頭。

「謝謝。」霍頓打開實驗室的門,走進了大廳。

警察局裡一片混亂。

他吃驚地站在那兒,周圍的警察正在整裝待發,從兩邊跑向走廊。幾個人在互相叫喊著,喇叭里也在播著緊急集合的命令。

「出了什麼事?」霍頓抓住一名新來的警察問道。

「中央大街出現了騷亂。」

「什麼原因?」

「沒有人知道。有十五到二十個年輕人從酒吧里衝出來,襲擊街上萬聖節遊行的人群,有五人死亡。」

「死了?」

「是的,先生。」

「真他媽的見鬼。」

「可能還有警察。」

霍頓放開他的手臂,「去吧。」他說。

警官急忙離開,霍頓大步走向古德里奇的辦公室。他有一種預感,一種奇怪的直覺。丹尼蒙不會發起這場騷亂,因為她們知道警察辨別出了指紋,會去找瑪吉絲,但他毫不懷疑她們與之有關,他甚至可以拿自己的前途擔保。他從未相信過那些同性戀者,不知她們是不是在酒里下了什麼葯,還是耍了什麼巫術,但她們肯定是這場暴力的始作涌者,他必須阻止這一切。

他走進局長的辦公室,把列印的指紋給他看,告訴他事態的嚴峻,說自己需要逮捕令和人手。

「我現在抽不出人來,」古德里奇說,「幹嘛不等到明天呢,瑪吉絲·丹尼蒙又不會逃跑。」

霍頓吃驚地看著他說:「什麼?」

局長冷冷地望著他,「聽我的,等著。」

「我們在用來殺死安的酒瓶上發現她的血指紋,還不能逮捕她?」

古德里奇從底層抽屜里取出一瓶丹尼蒙牌的葡萄酒。「放鬆點,霍頓,你太認真了。來一杯吧,輕鬆輕鬆。」

霍頓望著他的長官,心中像澆了一盆冷水。他轉過身,什麼也沒說就走出了辦公室。

「霍頓!」古德里奇在後面叫他。

他沒有理睬局長的叫喊,繼續朝前走。在武器庫前,他看見迪茨正在等著領裝備,於是一把抓住這位年輕的警官,「你跟我走。」他說。

「可我得——」

「我們找到了瓶子上的指紋,找到了兇手,我想要你去逮捕她。」

迪茨馬上立正說:「是!謝謝你,先生。」

霍頓皺著眉頭說:「我給你說過多少遍不要喊我『先生』?」

「對不起,中尉。我只是——」

「把警車開過來,」霍頓說,「我在前面等你。」

「是,先——好的!」他迅速地離開。

霍頓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煙點燃。他們不需要逮捕令,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後菲力普斯會給他批一個,再把日期改一下,至於局長嘛……以後再說。

他猛吸了一口煙,從一對警察中間穿過,走出了大門。

他們來到葡萄園,將車停在空地上。他以為會有人來開門,可這個地方好像被遺棄了一樣。

他很不喜歡這樣。

他有點緊張,但迪茨似乎沒有察覺。這位年輕的警官下了車,緊緊皮帶,向主樓的前門走去,在意識到霍頓沒有跟上來時。他停下了腳步。

「中尉?」他喊道。

霍頓從車後出來,他做警察的直覺太過於敏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怕過,真希望快點結束。

他不想在這兒呆到天黑。

很可笑,但卻是真的,他的不安和瑪吉絲·丹尼蒙以及她將被起訴的可怕的罪行沒有關係,而是一種直覺,一種本能,他不願在夜晚降臨時還呆在這個地方。

警察的直覺還是醉酒的幻覺?

他不知道。但不管是什麼,迪茨卻毫無同感,他正大步向那座建築走去,這是一座面向停車場和主道的希臘式建築。霍頓跟在後面。

「來了!」

從他們左邊傳來女人的聲音,霍頓順著聲音望去,好像在這座房子和旁邊建築之間看見有影子晃過,但他不敢肯定。

「丹尼蒙夫人在嗎?」他喊道。

裡面傳來女人尖細的狂笑,他打了個冷顫,在陰影間看到了有人在動。

「丹尼蒙夫人,我們是從——」

門開了,他瞥見一群裸體女人在向里跑,然後門又砰地關上,狂野的笑聲嘎然而止。

到底在發生什麼事?他看了看迪茨,他張著嘴呆立著,滿臉驚愕。

「來吧。」霍頓說,他取出槍,有武器在手就好像抓住了信心,「進去。」他推開門,聽見迪茨在身後的腳步聲,心裡充滿了感激。

兩人同時來到門邊,馬上分開站在兩旁。霍頓使勁敲門喊道:「丹尼蒙夫人?」

裡面沒有應答,也聽不見任何聲音。霍頓看著迪茨說:「數到三。一、二、三。」

迪茨把門鈕擰開,霍頓推開門。

空無一人。

他們面前是亮著燈的大廳,沒有人,也沒有聲音,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慢慢朝前走,手裡舉著槍,經過別的門時就試著打開,但所有的門都已鎖上。

「她們可能躲在某個門裡面。」迪茨說。

霍頓點點頭。

「她們……她們沒穿衣服。」年輕的警官說。

霍頓又點點頭。

「她們為什麼不穿衣服?」

「不知道。」

「我不喜歡這樣。」

真是所見略同,霍頓想到,但他什麼也沒說。他試圖打開另一扇門,從前面的某個地方傳來了尖叫,他看了看迪茨,兩人向聲音處跑去。

大廳走廊向右拐了個彎,然後向前,再向左,在那兒有扇門開著。霍頓停下腳步,在門邊貼牆而站。「警察!」他喊道,「把手舉到頭後面出來!」沒有回答,他朝前挪過去準備射擊。

房間里一個人影也沒有。

他迅速走了進去,裡面的氣味撲面而來,讓人透不過氣,那是一種陳年葡萄酒、血、性和暴力的混合味。他感到一陣噁心,本能地彎下腰,蹲在地上嘔吐。

「天哪。」迪茨在身後說,這種氣味也令他作嘔。

霍頓擦擦嘴,站直身子。房間沒有窗戶,空無一物,但在中央有個空的酒缸,像浴缸似的嵌在地里。他走過去,到大缸邊上才發現其實並不是空的,裡面沾有幹了的血跡和散落的骨頭,以及腐爛的動物屍體。

「太可怕了。」迪茨說。

霍頓朝房間的門走去,「快走,」他說,「快到車裡去請求支援,我討厭這個地方。」

「不會有支援,他們都去對付騷亂了。」

「還有剩下的人。」

迪茨跟著來到門邊,「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霍頓望著他們進來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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