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再強姦

我們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這是一個與常人擁有同一個空間但卻在時間上稍滯後一兩個節拍的下層社會。這使我想起我曾經看過的一個古老的、關於異度空間的故事,它說的是時間中止以後,所有的人都被凍結了,只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沒有受到時空的影響,繼續生活在時空之間。

只有我們才能夠看到那些沒有被凍結在時空之間的人。

他們只是沒有注意我們罷了。

當我希望與之聯繫的人看不到我的時候,那種感覺極不舒服。長期以來我一直都意識到自己遭受了冷落,但這次卻有不同的感覺,好像我已經變成了沒有形體的人,或者說像個鬼魂。

以前我還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儘管我不為人所注意,但我畢竟還存在著。可是現在……我好像從來就沒有存在過,沒有跟常人共同擁有一個空間。常人的生活就像電影,而我卻像是觀眾,我只能觀看,無法加入其中。

只有跟其他恐怖分子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我們就像在互相印證著對方的存在。我們是生活在虛擬世界中的現實的人,隨著這種遠離社會的感覺一天天加深,我已經很少一個人獨處了,並開始越來越多地和其他恐怖分子在一起了。只要有人在我身邊,只要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我會感到好受得多。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我們開始經常一起過夜,白天黑夜都不再分開了。

我們11個人不僅相依為命地共同面對這個冷酷的世界,我們也有自己的歡樂。受冷落其實也有一些好處,例如,我們可以去餐館隨意點自己喜歡的菜,一直呆到不想呆的時候,而且從來不需要付賬,因為沒有人注意我們;可以去商店免費挑選自己需要的商品;甚至還可以免費看電影和聽音樂會。

但我們仍然欠缺一些東西,至少在我的生活中是這樣,儘管我們盡量不這樣想,儘管我們努力想證實自己是快樂的,是比別人更幸運的,但我覺得這並不是真的。

我們從來都不會感到疲倦,永遠有許多事情要做。我們都是這個民族中最典型的一群,美國是一個最適合於我們生活的社會。我們喜歡上街購物,去餐館吃飯,去逛遊樂場,更喜歡那些旅遊勝地,流行音樂最合我們的口味,我們對動作片也有濃厚的興趣,這個社會中的一切都是按我們的標準而設計的。

當我們厭倦了以合乎社會規範的方式消磨時光時,我們就去搶劫、偷竊、破壞。

也許我始終就是恐怖主義者。

那次強好事件發生之後,我們躲避了好幾個星期。報紙和電視上都沒有提及強姦之事,我甚至懷疑這件事根本就沒有發生。但這並不意味著沒有被抓的可能,所以菲利普只好讓我們放假休息。

這是因為他想讓我贏回信心。

我的意見對他來說非常重要,這似乎不可思議,但卻是事實。其他人都對所發生的事興奮不已,他們正忙於挑選自己喜歡的那類女人作為下一次的強姦對象,但菲利普明確聲明不許再搞性騷擾,至少在近期內不行。另一方面,他又力圖說服我,強好對我們來說是一種合法的武器。他似乎已經意識到我對他的看法有所變化,也不像以前那麼尊重他。他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恢複他在我眼中的形象。

那當然是自我鼓吹。這樣的個人關心使我感覺到自己的重要性。我不得不承認,他的話很有說服力。我理解他的意思,甚至在純理論的層次上我同意他的看法。但我始終認為因為群體長期以來的錯誤而去懲罰無辜的個體是不對的。他也承認強姦那個亞洲婦女與政治實在沒多大關係,他答應從此以後,除非是為了合理地實現某個目的,再不強姦女人。

如果我們只是為了滿足性慾地話,那就去找妓女什麼的。

我們都認為這比較合理。

6月的時候,我們終於進行了第一次恐怖大行動,並且上了電視。

那天我們呆在比爾位於溫泉谷的三居室的家,我們都被一陣鏈鋸的聲音驚醒了。那聲音異常地響,又近得可怕,本能的恐懼感使我的心砰砰直跳,我翻身跳出睡袋打開卧室的門。

只見菲利普站在過道里,舉著一個滿是汽油味的氣動鏈鋸在頭頂上揮來揮去。他看到我咧嘴笑了笑。

詹姆斯緊跟著也出來了,瞪著驚恐的大眼睛看著。其他人也都陸續從起居室和卧室來到過道里。

菲利普將鏈鋸放下來,關了開關,笑著說:「起來了,夥計們!我們進城去!」

在他腳下,放著鎚子,螺絲刀,汽熨斗,斧子和棒球棒。耳朵里仍然在嗡嗡作響,我不解地問:「幹什麼?」

「穿好衣服準備走,」他說,「我有個計畫。」

我們三輛車組成的車隊向洛杉磯駛去,菲利普的道奇在前面開路。今天是星期日,路上車輛也不多。前夜的風使我們第一次能清楚地看到遠處的聖加波里山和好萊塢山。在淡藍色天空的映襯下,洛杉磯的空中輪廓線正如電視和電影里一般美,只是一層淡淡的煙霧使建築物稍顯模糊。

我們跟著菲利普下了高速路,沿著福蒙大街,穿過密集的街區質敗的百貨店和妓女居住的旅店。在聖斯左拐徑直朝著好萊塢向比弗利山莊駛去。那些工具包括鏈鋸都在我的車上,它們隨著路上的顛簸發出格格的碰撞聲,巴斯靠著我坐著,手裡拿著尼康相機。

「你說他到底要幹什麼?」巴斯問。

我聳聳肩說:「我怎麼知道?」

「這真有意思。你不喜歡嗎?」老人笑著說,「如果有人告訴我說像我這個年紀,他還和一幫匪徒四處遊盪,胡作非為,我一定會覺得……嗨!真是好笑。」

我忍不住笑了。

「我感覺自己非常……非常年輕。你明白嗎?」

說老實話,我也有同感。我確實很年輕——至少和朱尼亞比起來是這樣——但做恐怖分子使我感到激動、興奮、信心實足。今早,我感覺別好,輕飄飄的,簡直有點兒暈了。我知道其他人一定也這樣。

「是的。」我點點頭說,「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們過了「比弗利山莊歡迎您!」的招牌,過了好幾個進口汽車交易所。菲利普右邊的轉向燈開始閃爍,他從車裡伸出一隻手指著街上拐角處的標誌:羅德奧德萊福。

他拐到那條街上,停了下來。

我跟在他後面停了車,走了出來。我早聽說過羅德奧德萊福,但是沒有來過,它完全不像我想像中的樣子。那些商店看起來很普通,和我們在任何別的城市見到的一樣,一點不像世界上最專業的商業區那麼富麗堂皇。整個地區比我聽說的要顯得破舊一些,雖然街面上打著那些個名稱像顧茲、卡梯爾、阿瑪尼等,我還是感覺有點兒失望。

菲利普走到我的車邊,身後跟著唐、比爾和史蒂夫,「打開行李箱。」他說,「把東西拿出來!」

「我們去幹什麼?」我邊開箱子邊問。

「我們去搶劫好萊塢的弗雷德里克商店。」

我皺了皺眉問:「好萊塢的弗雷德里克商店?為什麼?有什麼意義?我們偷內衣幹什麼?」

「為什麼?有趣呀!拿它幹什麼?把它們拿走,有用則留,沒用則扔掉,捐給窮人,或拋在街上,隨便!」

「就像羅賓漢一樣!」史蒂夫高興地說。

「對!像羅賓漢一樣,劫富濟貧。」菲利普從車箱拿出他的鏈鋸說,「好萊塢的弗雷德里克內衣專賣店聞名全國,因為它是經營性感內衣的,肯定會引起媒體極大的興趣。我們這次一定會引起注意。」

其他人從我們身後追來,「什麼?」約翰說,「搶劫弗雷德里克?」

「對。」我一邊拿起球棒一邊說。

「讓我們洗劫了這條街道。」朱尼亞的眼裡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而且也不太喜歡的亮光。

菲利普搖搖頭,「警察會來的,我們只能選一家,幹完就撤。」

我抬頭看了看羅德奧德利福。已經10點多了,可是商店還沒有營業。我懷疑他們是否下午營業,或者周末休息。我看見人行道上走過了一個男人和兩對夫婦,幾輛汽車從身邊穿過。

「快點兒!」菲利普說,「晚了就來不及了,我們開始行動。」他站在一邊,其他人開始從車箱里取出工具。

我們都不知道弗雷德里克在什麼地方,使沿著大街尋找起來。我忍不住想道,我們真可笑,11個人手拿棒子、斧子和鏈鋸在星期天一大早走在羅德奧·德利福街上。即使這樣,也根本沒有人注意我們。

一輛警車駛過,閃著左轉燈拐到另一條街上去了。

在樓區的中間,一個大玻璃窗里陳列著穿著紅色腰帶、文胸和短裙的女模,我們就停了下來,看著菲利普。他點點頭,向拿著斧子的唐使了個眼色說:「你先來!」

「幹什麼?」

「把玻璃砸了!」

唐站到大門前面,將斧頭舉過肩膀,瞄準位置使勁向前砸去。玻璃頓時碎了,無數小碎片落在地上。商店裡的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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