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黃昏之鐘 第六百三十九章 伊莎貝拉

這不像是場囚禁,伊莎貝拉心想,如果不低頭看自己手腕和雙腳上的鐐銬的話。

自從告訴她們神罰之石構築的牢籠對她無效後,她就被換到了一間由衛兵看守的普通卧室里。遷移至灰堡西境後,她的「牢房」也沒有發生太多變化,既沒有潮濕陰冷之感,也看不到腐臭的髒水肆意橫流。空蕩蕩的屋子裡除了一張床鋪和一條長凳外,還有一個狹小的隔間作為廁所。窗戶都被鐵條封死,不過並不妨礙溫暖的陽光照射進來,總的來說,要比樞秘機關的秘密監牢好上不少。

伊莎貝拉原以為自己會遭受一些「正常的」戰俘待遇,特別是女巫出眾的容貌本就容易招來額外的覬覦,結果卻什麼都沒有發生——門外的確時刻有人守衛,但沒有人半夜摸進房內,也沒有折辱和毆打,除開每天準點送飯外,他們幾乎不會多說一句話。

那名自稱來自四百多年前的聯合會女巫倒是會經常來見她,隨行的還有一名籠罩在兜帽陰影下的金髮女巫。不管她們問什麼,伊莎貝拉都會照實回答,甚至她還向兩人要來了紙筆,閑來無事時就抄錄一些自己在聖殿藏書館看到的秘史或魔鬼文獻。

這期間並沒有她所預料的刑訊拷問,看得出來,那名金髮女巫很想找她的麻煩,可每次詳細地回答提問後,對方又冷臉離去,讓她頗為不解。

伊莎貝拉當然不會認為這群女巫天真到自己說什麼就信什麼,從審問時兩人的反應來看,至少有一人能甄別謊言。金髮女巫難不成在等自己撒謊才會動手?這也正是讓她迷惑的地方——想要責罰她的借口舉不勝舉,或者說根本不需要找借口,何必這麼麻煩?

不過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心也在一天天下沉。

已經快兩個月了,為何羅蘭·溫布頓始終不曾出現?

答案只可能是兩個,要麼國王至今仍未蘇醒,要麼對方根本不打算來見她。無論是哪個,對伊莎貝拉而言都不是個好消息。或許當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完畢時,等待她的就是宣判與處死。

她雖然願意為對抗魔鬼付出一切,對這個結果也沒有任何怨言,但坐等死亡逼近的日子還是會讓她覺得心力疲憊。

伊莎貝拉嘆了口氣,拖著鐐銬坐到床邊,提起鵝毛筆,笨拙地在腿上鋪開新一張白紙——早一點把她記得的東西寫完,應該也能早一點迎來解脫。

就在這時,屋子外響起了腳步聲。

聲音有些雜亂,顯然不止兩人。

伊莎貝拉的心不由得一顫。

房門被推開,她放下筆轉過頭去,發現來者除了常見的兩名女巫外,還多了一位灰發男子。如果情報沒錯的話,他應該就是溫布頓家的四王子,如今的灰堡之王。

羅蘭·溫布頓醒來了?

還是來這裡對她做出宣判的?

伊莎貝拉站起身,微微行了個禮。

「我以為您不會來見我了。」她裝出平靜的神態說道。

「你就是讓我佩戴的神罰之石失去作用的伊莎貝拉吧……倒不是我想故意拖到現在,只因為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不久前才清醒過來。」對方平和的語氣讓她大感意外,而內容更是令她驚訝不已,「在夢裡,我和純潔者廝殺戰鬥,最終獲得了勝利,但並沒有像她所說的那樣,勝者贏得一切——無論是學識,還是技藝。」

「這不可能!」伊莎貝拉脫口而出。

「為什麼?」羅蘭饒有興緻地問,「就不能是男人無法覺醒為女巫,所以繼承不了她的一切?」

「和男女無關。」她搖搖頭,「靈魂戰場的勝者能獲得的戰利品是記憶和壽命,這是所有人都擁有的東西,而女巫獨有的能力無法吸收,魔力也不能憑空增長,否則潔蘿早就把我吞噬了。也就是說,必須是同時具備這兩點的生靈,才能被納入靈魂戰場。」

「你的意思是……還有她不能入侵的生靈?」

「當然,毫無智力可言的動物就無法進入靈魂戰場。」伊莎貝拉解釋道,「它們即使勝利,也理解不了人類的記憶。」

「那也有可能是種族不同的原因。」

「據我所知,在她吞噬的上千靈魂里,還有魔鬼和混合種邪獸。」她嘆了口氣,「只不過這些事都發生在我出生以前,與她閑聊時提及的。」

對面三人不禁面面相覷,「魔鬼和……邪獸?」

「你為什麼之前不說?」金髮女巫喝問道。

「因為這個消息只會加深你們的擔憂,對解決問題毫無幫助。」伊莎貝拉緩緩說道,「即使是潔蘿,也覺得異種的記憶太過瘋狂,會對自身造成極大的負擔,之後她都沒有再做過類似的嘗試。」

「這倒有點意思。」國王不僅沒有露出後怕的神情,反而翹起了嘴角,「對了,潔蘿有沒有向你提到過,靈魂戰場里失敗者的結局都有哪些?」

「徹底消失,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沒有區別嗎?」他挑眉道,「例如主動投降與誓死抵抗的人,結果都是一樣?」

「不管是哪種,都會消失,不過……」伊莎貝思索著回答道,「潔蘿似乎說過,她吸收的記憶分為兩種。」

「哪兩種?」羅蘭彷彿對這個問題特別感興趣。

「一種是混亂不堪且帶有殘留意識的,會對潔蘿自身造成影響,而另一種則是完整且擺在那兒任由她翻看的。」她頓了頓,「前者回憶起來要困難一些,也更容易被遺忘……當時她只是隨口一提而已,我並沒有多問,但像您這樣的情況,完全不接受一絲記憶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較長,對方閉上眼睛久久不語,似乎在思考一個極為複雜的問題一般,眉頭也毫不掩飾地皺了起來。過了大概半刻鐘,他才長出了口氣,「原來如此。」

他到底弄明白了什麼?

伊莎貝拉心中雖然好奇,卻沒有開口詢問。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現在,該談談你了。」羅蘭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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