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此時十分、相當、難以抑制的憤怒。
東海水晶宮的一角,平日里老龍王不會現身之地,東海龍宮當家三太子敖丙,自一股水流中顯出身形,背著手一陣急躁地來回踱步。
他堂堂東海龍宮三太子!今天!在東海邊緣,竟然被一個穿著肚兜的小屁孩給打了!
這還有沒有天理,這還有沒有天規!
重點是!
他還沒打過……
對,堂堂東海龍宮三太子,依靠血脈覺醒就能在今後穩穩邁入金仙境,雖然因為體內龍王血脈過於稀薄,沒有希望如同自己二哥那樣一飛衝天。
但他好歹也是一條龍!
今日去人族地盤溫暖人族女子,竟被一個穿著肚兜的小屁孩摁在地上一陣胖揍!
那傢伙哪來這麼大的氣力!
「四位何在!本殿下的四位……嘶!」
敖丙捂著高高腫起來的腮幫子倒吸一口涼氣,整條龍都不太好了。
怎麼自己用法力還消不了腫!
不是說,那是凡人的地盤,沒幾個人族鍊氣士嗎?
就算是人族鍊氣士,那不都是後面修行起來的嗎?人族哪有這麼小不點時就這麼強的!
「侍衛!」
「在!您在喊我們嗎殿下?」
「殿下您怎麼腫了殿下!」
殿外,總算聽清了敖丙呼喊的一群龍衛連忙趕來。
敖丙氣憤難平、心中恨意難消,那英俊的面容帶著黑紅的眼圈、青腫的嘴角,讓這群侍衛看的也是觸目驚心。
『這混賬三太子,總算遭報應了!這才破殼多少年,就禍害了多少龍族、海族的良家女子,讓多少有情龍終成空餘恨。』
這是侍衛們的夢想。
「殿下!誰傷了你!」
「您出門定要多帶我們,您年歲尚小,血脈還沒覺醒多少。」
這是侍衛們必須面對的現實。
敖丙低頭吐了口血沫,深深地吸了口涼氣。
「都隨我去找那娃娃!」
幾名侍衛對視一眼,各自義憤填膺地答應了下來,跟隨在敖丙身後。
但他們中有一龍,悄悄捏碎了袖中玉符;那龍宮深處,東海龍王躺在寶座上,目光頗為深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且說敖丙帶了侍衛回返陳塘關附近,黑雲滾滾、雷聲陣陣,這些侍衛化作一條條蒼龍,在雲中翻騰一陣,卻並未尋找到那個肚兜男子漢的下落。
敖丙怒氣也消散了大半,對著陳塘關方向罵了句:
「以後別讓本殿下看到你!」
隨之又想到,這般頑童背後說不定有什麼厲害仙人,自是故作大度地冷哼一聲,帶著幾名侍衛回了龍宮。
李府。
小哪吒已是玩累了,在殷氏身旁呼呼大睡,鼻尖還帶著一隻鼻涕泡。
李府角落,李長壽躺在自己高級家丁的專屬定製軟塌上,仙識注視著敖丙的背影,不由又陷入深思。
這傢伙……
讓人難以置信的弱,蠟頭銀槍說的大概就是這般了,修為境界都有些虛浮。
哪吒剛剛左手戴著的煞氣鎖,也只是亮起了一格。
要不要讓敖乙干預此事?
李長壽心神挪去天庭,注視著在天河邊操練水軍的龍族青年,不由露出幾分微笑。
罷了,還是讓敖乙與敖丙保持些距離,避免強化他們的兄弟情誼。
而當李長壽正要收攝心神,將目光放去即將爆發大戰的冀州,仙識突然捕捉到了東海海邊的一絲異樣。
一條小龍悄悄游出海浪,化作人形後隨即隱去,左右打量了一陣。
借著自己的法術,悄悄摸向了此前狼狽逃離的村落。
舊夢今朝續,何以耐春風。
「嘖,」李長壽嘴角抽搐了一下,差點就沒忍住直接出手教訓這小銀龍一頓。
真·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撞南牆不回頭。
但話說回來,敖丙這般亂搞,從法理上還真拿他沒辦法。
那些女子如做過了一場夢境,夢中有個如意郎君,夢醒還有珍寶補償,讓她們衣食無憂。
若是李長壽想找些苦主指證敖丙,說不定自己反而會被這些女子罵多管閑事。
敖丙靠的是花言巧語,並沒有用神通術法,這就不會被人抓住把柄。
但從個人感情傾向上,敖丙這般行徑,當真讓人頗感氣憤。
李長壽看了眼熟睡中的小哪吒,一想到自己定下的大概劇本,頓時也就釋然了。
敖丙這傢伙,下場註定慘淡。
咚咚咚咚——
急促的戰鼓聲划過心底,李長壽眼前一亮,留下部分心神照看哪吒,一心多用、目光看向了南贍部洲另一側。
冀州城,蘇護造反,已被崇侯虎之大軍隱隱包圍。
黑雲壓城城欲摧,蘇護軍中士氣頗為低落,不少軍中將士聽聞過北伯侯殘忍弒殺之名,大半已無戀戰之心。
這其中便包括……
督糧將軍,鄭倫。
……
『這咋還能這麼倒霉?』
冀州城城牆內側,大軍營帳中,鄭倫穿著一身盔甲,坐在那有點愣神。
遙想當年,師父老人家突然得了什麼天道暗示,說自己命中有劫,要應在南贍部洲。
鄭倫當時便問了,人教不是不入此次大劫?
度厄真人也答不出,推算了數月之後,還是讓鄭倫來南洲走一趟。
於是度厄真人這般言道:
『大劫在前,徒兒你似乎就在劫中,需去南贍部洲走一遭。
但徒弟你也莫要擔心,你前世與星君大人交情頗深,而今記憶得存,也非什麼變化。
有這層關係在,星君大人自會照拂於你,怕甚?
再有,你去南洲就莫要去什麼朝歌城、四伯侯這種地方亂湊,你就找一個不大不小的諸侯,地方偏僻的,做個小將軍。
大劫能奈你何?』
覺得自家師父說的很有道理的鄭倫,就這般摸到了南洲、各處探尋,最後選擇了這個環境不錯的冀州。
這裡距離朝歌城天高水遠,當家的蘇護也是個講義氣、有節操的地方諸侯,
然後……
蘇護:『帝辛無道!橫徵暴斂、殘殺忠良!我蘇護不侍這般君王!』
鄭倫也是有點納悶,不知自家主公哪根筋搭錯了,就冀州這點兵力、這點糧草,那不是給商軍刷榮譽的嗎?
現如今,商軍根本不動,只是北伯侯大軍來襲,已是讓冀州接近窒息。
「唉。」
鄭倫短短地嘆了口氣,看著面前桌子上擺著的地圖,想著自己該如何應對。
這次是打防守戰,督糧官看似沒什麼作用。
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督糧將軍與先鋒將軍分量相差不多,稍後鄭倫也是要去衝鋒陷陣。
他此時偽裝成了一名有點異術在身的奇人,為了不暴露自己仙人的身份,還要騎馬、拿兵刃,還要注意不能多殺凡人,不然會增添業障。
若是崇侯虎的軍中也藏著鍊氣士,自己與對方過過招也勉強算個說法,輸贏暫且不論,起碼不至於落個欺負凡人的笑名。
自己前世,堂堂人教六大仙宗之掌門;
再看如今,凡俗諸侯帳下灶頭將軍。
反差著實太大,一點也不瀟洒。
這次就隨便劃划水,若蘇護被滅了,自己也就順勢回返山林,也算在南洲走了一遭。
蘇護能贏?
開玩笑,單單只是崇侯虎的大軍,已是十倍於冀州兵馬,蘇護雖有勇武之名,卻已是註定兵敗如山。
蘇護若是能贏,他鄭倫當場,就把這木桌啃了!
【既圍冀州,崇侯虎率軍叫陣,蘇護應戰,以其子蘇全忠壓陣,躍馬向前與崇侯虎廝殺一陣,險勝一招,崇侯虎敗走,士氣受損,暫不攻城。
入夜,蘇護率冀州兵馬劫營。
崇侯虎兵多而驕,未曾提防,被蘇護率軍沖入大營,崇侯虎軍群無首、四處亂走,冀州軍四處掩殺,使得崇侯虎大軍潰敗,退走百里。】
鄭倫:……
行吧。
殺敵回返自己營帳後,鄭倫對著木桌抬手一點,將木桌化作了一盤瓜果,自顧自地品嘗了起來。
這都能贏,那崇侯虎還當什麼四伯侯?乾脆自盡算了!
真的是!
「掌門為何如此氣憤?」
一聲清朗的嗓音傳入耳中,鄭倫精神一震,扭頭看向左右,卻辨不出這嗓音傳來的方位。
李長壽輕笑一聲,紙道人自營帳角落現身。
這聲掌門,其實也有深思熟慮,鄭倫雖已轉世,但因地府網開一面、自身記憶並未消退,而且再續此前跟腳,成了度厄真人的弟子,此前一直活躍在昆崙山仙人交際圈中。
若是不喊這聲掌門,鄭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