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遊戲,方義把遊戲頭盔放好。
看了眼時間,翻出手機,找出久違的那個號碼。
撥打過去,電話嘟嘟嘟了好一會,沒人接聽。
「你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方義眉頭一挑。
再打一次,這一次,電話只響了三聲,就有人接起。
「……」
「……」
電話接通,卻誰也沒有說話。
大約十幾秒後,對面的人才終於忍不住的率先開口。
那是一種清脆的女音,語氣帶著不確定的忐忑。
「……真的是你嗎?」
「不然呢?我從來沒換過手機號。」
「……找我有什麼事嗎?我很忙的。」
「你能忙什麼?忙著開除隊員?」
「你別陰陽怪氣,我們快三年沒說過話了,我不想一聯繫就翻臉。」
「你翻臉還是我翻臉?當年的帳我可還沒找你算過。」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頓時弱勢了一些。
「那件事我確實做得有點不妥,不過這都陳年往事了,你能再打電話給我,說明你已經原諒我了。」
「論不要臉還是你強,沒台階就自己製造台階下。」
「……那你想怎麼樣?當時我都道歉了,你不還是氣的不理我?」
「你那叫道歉?你那叫賠償,光給賠償,不見人的那種!得得得,不和你爭這個。」
提起往事,方義都有點火氣上來。
手機那頭的人,名為佳傾傾,以遊戲年數來算,甚至都算是徐雅的後輩。
不過她的遊戲天賦極強,就是功利心太重,經常踩著別人的屍體上位,爬的極快。
這種性格,似乎和她的原生單親家庭有關,具體情況,她從來都是閉口不談,方義也沒辦法深入了解。
那時方義早已解散戰隊,以為發現了極其優秀的苗子,實在心痒痒。
當即手把手的教她如何玩遊戲,最後還將人給推薦到了病秧子的夜鳳戰隊。
後來自然是鬧出了一些事,佳傾傾將戰隊鬧得雞飛狗跳後,帶人離開,自立門戶,成立新戰隊的核心班底。
自此之後,職業聯賽上,就多了一隻名為珈藍戰隊的強勁戰隊。
夜鳳戰隊如今的沒落,除了病秧子身體欠佳外等因素外,和佳傾傾釜底抽薪地把夜鳳戰隊人才搬空,也有很大的關係。
方義當時也很氣憤,甚至想過出山清理門戶。
但在仔細了解經過後,他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不只是誤會的疊加,還有戰隊觀念上的劇烈衝突,最終演變成如今的結果。
簡單來說,當時爬到一定位置的佳傾傾,希望夜鳳戰隊進行一次大清洗,提高奪冠希望。
但無論病秧子還是徐雅,都是比較念舊的人,隊員為戰隊立下汗馬功勞,說退就退,說換就換,豈不寒人心?
可偏偏當時的夜鳳戰隊已經在走下坡路,不只是正式隊員替補隊員,乃至戰隊運營,教練的訓練方式,都是老一套,有些陳舊,跟不上時代變換。
可以預見,長期以往,戰隊成績只會越來越差。
病秧子的想法,是慢慢改善,讓老人學習新時代的思路,新的套路,重新追上其他戰隊的新穎戰術。
但佳傾傾認為見效太慢,根本看不到希望。
以佳傾傾為代表的新生派隊員,急著爬到巔峰,尋求變革。
以病秧子為代表的守舊派隊員,則希望維持原狀,慢慢改善,帶著整個站隊一起攀爬。
按理說,戰隊之中,都是隊長一家獨大。
奈何病秧子不是那種以權壓人的性格,而且她身體不佳,常年住院,站隊管理方面都是委託給徐雅處理,偶爾遠程管理而已。
這種條件下,雙方劇烈的觀念差異下,戰隊內部矛盾不斷,最終爆發,不歡而散。
但不管如何,結果來說,都是佳傾傾辜負方義的信任,背叛了夜鳳戰隊。
這讓作為中間人的方義,非常難頂。
在將其怒罵了一通後,就再沒和佳傾傾聯繫過。
不知是天道有輪迴,還是真的欠了點實力和運氣,珈藍戰隊自建立以來,就沒有拿到過一次冠軍。
佳傾傾倒是後來多次在公開採訪中,拐外抹角的表示人生有一大遺憾,做過一件後悔的事之類的,甚至還多次暗示過如果某位老前輩出山,助珈藍一臂之力,冠軍唾手可得。
而她暗示的人,自然就是方義。
雖沒名義上的師傅之名,但佳傾傾心中清楚,方義就是她的師傅。
可方義哪會理會,事情也就冷處理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是做錯的那一方,佳傾傾也一直拉不下臉去見方義。
所以真正的見面道歉,是一次都沒有。
全都是暗示,從旁敲擊,似乎想試探出方義的口風。
持續數年無果嘗試後,她就徹底斷了心思,連採訪也逐漸呈現書面化。
所以這一次方義突然打電話過來,她是真的沒有想到。
今年的珈藍站隊,運勢其實比往年還差。
這種頻繁換隊友的功利式運營思路,雖然能最大程度挖掘隊員的潛力。
但同樣也導致隊員也對戰隊毫無歸屬感。
跳槽,被挖牆腳之類的事情常有發生,甚至出現過正式隊員在比賽前夕被買走的醜聞。
更嚴重的時候,還有隊員為了高額賭資,強行打假賽,被聯盟嚴重警告了一次,差點毀了整個戰隊。
珈藍戰隊內部可謂一片混亂,所有人為了出頭不擇手段,隊員關係極為惡劣。
也就是佳傾傾以隊長之名,強行鎮壓,再加上改革過幾次的嚴格規章制度,才平息了風波,維持住局面。
只是這種情況下,還想著奪冠什麼的,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佳傾傾這一年時間,幾乎都用在改良戰隊運營思路上。
她不得不承認,她最初的想法太極端,雖然能通過氛圍挖掘隊員的潛力,卻沒辦法讓隊員心甘情願的留下來。
留不住人,人才流失,最後的結果只是為他人做嫁衣。
佳傾傾一直有在想,如果當初方義肯過來幫她,那麼現在會是什麼局面?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麼糟糕……甚至可能都拿到冠軍了吧。
一個人帶著初生的珈藍站隊,在職業聯盟橫衝直撞,撞得頭破血流,讓佳傾傾思想已經成熟了很多,也理解了當初夜鳳戰隊隊長的運營思路。
「根基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根基還在,就能慢慢變革,茹夜姐的想法是沒錯,可惜她的身體不支持她推著戰隊前行。」
「如果當初我沒離開夜鳳戰隊,恐怕現在已經成為夜鳳戰隊的副隊長,乃至正式隊長了吧。」
佳傾傾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夜。
夏茹夜,就和她透露過心底想法,想將不久的未來,將夜鳳戰隊託付給她。
隊長的名頭可能沒有,得留給徐雅,但實質上的隊長,只會是她。
因為徐雅是不管事的那種人,讓徐雅打比賽可以,讓她管理戰隊,運營戰隊,這方面才能真的是一般般。
但佳傾傾太急了,看著夜鳳戰隊這艘到處都是漏洞的破船,她只想立刻換掉所有零件,武裝到牙齒,急著上陣廝殺。
觀念的不同,導致她帶著人員出走。
如今回過頭去看,佳傾傾當然知道自己做錯,也知道撐起一個戰隊,根本沒自己想的那麼容易。
但自己的路已經走出來,咬著牙,也要走到底!
「調整一年,改變站隊運營思路,然後從頭開始!重新出發!」
這就是珈藍戰隊今年的計畫。
但今天電話里出現的號碼,讓佳傾傾一瞬的失神,曾經的種種湧上心頭。
她回想起曾經在方義的保護下,無憂無慮的日子,每一天都無比充實,每一天都過得無比快樂,那是她玩遊戲以來,最幸福快樂的時光。
可回憶終究是回憶,現在,她是珈藍戰隊隊長,背負著整個戰隊所有人的希望,她不能軟弱,更不能妥協,也不會倒退。
往前往前往前,不擇手段的往前衝刺,她已經沒有後路。
「除非,師傅願意來幫自己,將我的所有壓力抗下,為我撐起一片天。」
一瞬的軟弱想法閃過心頭,佳傾傾立刻自嘲一笑——她哪裡還有資格得到師傅的幫助。
聽著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佳傾傾忍不住再次開口。
「你這次找我,到底是有什麼事?」
「確實有點事,我想向你要一個人。」
佳傾傾心中一顫,有種被利刃,狠狠刺進心臟的感受。
連你……都要來欺負我了嗎。
強忍著心中的難過,她語氣盡量平穩。
「……挖牆腳?為了夜鳳站隊?還是為了茹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