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理想男朋友的條件就是,帶得出去,帶得回來。

米楚的話讓我突然為之一振,我立刻拿著電話坐直身子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可我的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那邊便斷了線。

我的世界好像突然刮過了一陣狂風,我覺得這股狂風彷彿要將我身邊手牽手,像大樹一樣的朋友連根拔起。

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滿屋子轉悠,我撥電話給千尋,千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跟她如是這般地說了一下,她也愕然了。她安慰我說,別急,米楚又沒說蘇冽在她爸那裡做什麼,說不定只是生意場的朋友。

可是,千尋,你會帶生意場的朋友到家裡嗎?你看了那麼多人情冷暖,難道比我更不明白此時的狀況嗎?

千尋沉默了一下,斬釘截鐵地說,我估計米楚一會兒會去找你,你看好她,我一會兒就打電話給蘇冽。

我剛掛了千尋的電話,米楚果然打電話過來了,她問,洛施,你能請假出來陪我喝一杯嗎?

我說,好。

我趕到藍調時,米楚已經喝了很多酒。她看到我,抱著酒瓶就從吧台邊沖了過來,說,洛施,你終於來了。

她說這話時,眼淚鼻涕流得一塌糊塗。我扶著她穿過酒吧的後門,走到老闆在另一邊開的茶餐廳里。她始終抱著酒瓶,嘴裡念叨著,洛施,你說怎麼是她?為什麼是她?

我知道她口裡的「她」指的是蘇冽,我不吭聲,心裡五味雜陳。

其實,跟蘇冽在一起時,我便一直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她其實是有交男朋友的。只不過,這種男朋友跟我們的不一樣。

記得某次坐在酒吧,千尋跟我們開玩笑地說,理想男朋友的條件就是,帶得出去,帶得回來。

千尋說這話的那天,我們都哈哈大笑,覺得她說的是真理,唯有蘇冽顯得很沉默,一個人喝著悶酒。最後在葫蘆送我們回家的路上,只剩蘇冽我們三個時,她曾靠在我的肩膀上,失意地說,洛施,你說,那麼多理想男朋友,為什麼我偏偏選了個最不理想的?

我一直認為,一個人沒愛之前,叫做孤單,而愛過之後,就是寂寞。

而那晚的蘇冽是異常脆弱的,她說這話時的表情,也格外寂寞。

她好像沖我,又好像是沖自己,似是而非地念叨著,工作之前,為生活奔波;工作之後,為人際憂愁。走到了別人敬仰的位置,再也沒有一個人敢輕視你時,卻為愛情傷神。你說,人的一生為什麼這麼累……可是……我又為什麼那麼怕死……

那天晚上,直到蘇冽搖搖晃晃地下車回家,我的耳邊還迴響著她低聲哼過的歌,乞求天地放過一對戀人,怕發生的永遠別發生……

那是我們幾個人都很喜歡的一首歌——少女的祈禱。我知道,蘇冽是真的喜歡那個人。

但是我從未想過,那個人,會是鄭玉璽。

我突然想到,很久之前,我陪米楚、葫蘆,以及葫蘆女朋友在商場逛時,蘇冽打給我的那個電話。

她低聲的哭泣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哭泣聲的背後,帶著彷彿電閃雷鳴般瞬間爆破的秘密。

那時的蘇冽,是不是在為這件事哭泣?

而三個月後,望著眼前另外一個好友哭倒在我面前,我突然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的人,為什麼這樣的劇情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為什麼這座城市大得我不想和陸齊銘相見便真的再也沒見到,到此時卻這麼小?

我給米楚遞紙巾,米楚張張嘴,說不出任何話來。我拍著她的肩膀,表示我一切都明白。

這時,我身上的電話響了,我看了一眼,是蘇冽。

於是站起身朝門邊走去。

蘇冽問,米楚在你那裡嗎?我「嗯」了一聲。

蘇冽說,好好照顧她。我掛了。

蘇冽……我叫住她,上次你打電話跟我哭時,是不是因為這件事?

那邊的蘇冽沉默了一會兒,有點哽咽地說,那天是我第一次去他家裡,在他的床頭看到了米楚的照片。我從來沒想過……

蘇冽頓了頓,又恢複了原來的模樣,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

蘇冽平靜下來讓我有點難過,因為我寧可她像以前一樣哭出來,可是現在,她卻只是憋在心裏面。

在我心裡,米楚一直像一個讓人心疼的小女孩,大聲哭大聲笑,從來不會自己拿主意,遇到事就跑來躲在我身邊,問,林洛施,怎麼辦怎麼辦?而蘇冽,她是一個大女孩,她像是我的姐姐,從來都不會讓人操心,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有自己的主張,即便被人誤會,也從不會有一句多餘的解釋。她會替我擺平我遇到的一切不平的事而不發一言,不邀一句功,她小心翼翼,舉步維艱的生存狀態,像躲藏在深海里的鯨魚,總是一個人承受孤單,卻要假裝閑庭漫步。她是讓人心疼的大女孩。

就像現在一樣,她什麼矯情的話都不說,可是我知道,米楚難過,她比她更難過。

她也曾傷心過,哭泣過,在那麼多一個人的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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