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反應？
秦夜不悅地看了一眼本家，這就很不上道了……如果是一尾同學，此刻一定是五體投地感謝上蒼……
「咳……」他輕咳了一聲，暗示修羅道主有些過於平靜了。這讓等待驚嘆的秦閻王非常不滿。
停止流動的氣氛瞬間復原，修羅道主長長出了一口氣，收回目光。垂著頭看不清神色：「你能保證？」
「當然。」秦夜微笑道：「閻王一言，駟馬難追。」
只不過以什麼形狀過去值得商榷……
比如花圈形狀，天燈形狀，棺材形狀……大體分為物理和魔法兩種降臨方式……
修羅道主低下了頭，眼眶中針尖大的鬼火瘋狂跳動。許久沒有開口。
他不年輕了。
在這個普遍的鬼物只有五十來歲的現代，他已經算的上資格最老的那一批。
看的太多，就沒了天真。
他非常清楚，官員，尤其是高官的話可以有一百種方式解讀，字面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的想法。
秦閻王到底打不打算抓自己鎮壓六道？！
「秦閻王，你知道嗎？」片刻後，他沙啞開口：「我曾聽說，所有正位陰差，都可以立下天道誓言，上天見證，鬼神不欺。如果你願意和我立下天道誓言，我答應幫你誅殺孔末。沒有了離鏡宮，他再無後路，我若是真心想殺他，不計代價……他那件陰器還保不住他。」
還有這種東西？
秦夜臉上笑眯眯，心裡已經開始瘋狂MMP。
這是怎麼來的？為什麼從沒聽說過？江陰王當時為什麼不立？難道是因為他級別太低？不知道這些？
不……最大的可能是近五十年的厲鬼根本不知道以前的手段。
修羅道主沒有催他，只是靜靜等待他的回答。而秦夜裝作深思，腦海中已經瘋狂運轉起來。
這個回答……很難。
突兀的見面，註定太多奇峰突起的交談。如果說不知道，光靠一柄龍膽亮銀槍鎮不住多久，他根本沒資格催發這件陰器，最多護身。然而……護身能威脅到修羅道主？
之前黎季希死的時候，醫院中的見面自己已經夠沒逼格了，現在親自來見修羅道主，如果一問三不知，一試啥不會，閻羅都是這個樣子，還指望修羅道主對地府有多少敬畏？
他很清楚，對方根本不敬重他，因為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太深刻。對方敬重的，是龍膽亮銀槍。
「秦閻王？」修羅道主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秦夜抬了抬眼皮，自己考慮得有些久了……拉虎皮做大旗不是這麼好唬的……
按照對方的心態，這對一位閻王不過是小事，考慮太久，反而生疑。
「可以。」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秦夜差點牙齒都咬碎，自己連這是什麼鬼都不知道，就答了可以。
幸虧自己心臟夠大……
不等修羅道主舒一口氣，他繼續說道：「不過現在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還沒有官居閻羅。」腦海中靈光一閃，秦夜淡然回答，掌心已經滿布冷汗：「我會讓諦聽和你談。」
修羅道主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沒一腳踹死面前這個小白臉！
丫怎麼說話的？
怎麼怎麼……突然就要諦聽和我談了？
中間是不是省略了很多過程？
我特么只是想撿個軟柿子，讓你和我立，你忽然換人搞什麼鬼？換形師嗎？
然而……更噁心的是，還沒法說不。
兩人微笑著頷首，紛紛收回目光，心裡都將對方詛咒了個半死。
一個在瘋狂試探地府底線，另一個全都答應下來，動不動就搬出後台。兩人忽然覺得，這次談判沒法談了。
秦夜感覺有些厭倦，揉了揉眉心，平靜道：「看來你對地府的成見很深，恐怕一時半會兒談不出什麼來。不過，有一點我要提前告訴你。」
戲肉來了……修羅道主貌似恭敬地點了點頭。秦夜繼續說道：「第一，退回東三省。第二，提孔末的頭來見。做不到這兩點，下一次，來的就不是本官了。」
「想獲得什麼，必須付出什麼。」他站了起來，他還記得武文慶的電話，第二天有會要開。不宜久留：「赦免你的罪只有我能做到。想不勞而獲獲得地府的赦免，不可能。」
意料之中……修羅道主眯著眼睛道：「孔末身上有一件相當可怕的陰器，我要殺他必須親自出手，而且還要殺掉對方所有陰兵。即便如此，過程都極其困難。他是儒家的人，作為地府最頂尖的世家，底蘊深厚不可想像……如果……小鬼只是舉個例子，如果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殺了他，地府仍然抓小鬼去六道，怎麼辦？」
秦夜俯下身，手撐在桌子上，死死盯著修羅道主，一字一句道：「你沒有別的選擇。」
「如果你不退回東三省，我保證，下一次，諦聽會親自動手。雖然地府僅存的力量不多，你區區一個府君還不在話下。」
「本官親自來，只不過是不想浪費力量。不想浪費，不等於不能浪費。如果你非要試試地府的火力，你……隨意。」
刷！
話音未落，修羅道主霍然抬起頭，直視秦夜。
這一瞬間，他掩飾得極好的殺意噴薄而出，之前的做低伏小瞬間消失，如同地獄張開裂口，惡鬼吞噬人間，一種讓人心中發寒的恐怖感油然而生。
沒有來由。
修羅道主本身就是最大的來由！
黑白相間的眼睛面對著針尖大小的紅點，皮包骨下漆黑的陰氣飛快蠕動，彷彿下一秒就會炸裂而出。座駕中一片死寂，彷彿心跳都能聽得清。
秦夜撐在桌子上的手，已經冷汗淋漓。
府君的恐怖，只有親自面對才知道。
如空氣，無孔不入，它不帶來恐怖，它本身就是恐怖！
拚命壓抑著心臟不要狂跳，足足十幾秒，修羅道主低下了頭，沉聲道：「上官多慮了。」
「地府的詔文，發了從來沒有不執行的。」他長長舒了口氣，站了起來：「一年。」
「我會將孔末趕到海上，既然地府抄了他老巢，他絕不敢走回頭路，最好的路徑就是東渡日本。而海上……就是他的墳墓。」
需要這麼久？秦夜目光微微動了動，隨即釋然。
畢竟，雙方都擁有數百萬陰兵，這種龐大的戰爭是通過一場場小戰爭積累勝勢，最後才可能決戰。無論孔末還是修羅道主，誰都不敢將數百萬大軍投入一場戰爭。
「等你消息。」秦夜直起了身子，朝著座駕外走去：「孔末魂火帶到，本官詔令下發，說到做到。」
「恭送大人。」身後，傳來椅子拖動的聲音，和修羅道主貌似恭敬的恭送聲。
刷……秦夜輕輕挑起帘子走了出去。走出去之後，赫然發現，自己脊背都濕透了。
不過一個小時的對話，說的話也不多，但是，這種事情本不可能一次談成。雙方只是透露一下信息，確定一下目標。而這短短几十分鐘，耗盡了他的腦力。
這件事情，就到這裡為止。
然而他沒有看到，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冥冥中的註定。就在他離開之後，修羅道主朝著桌子上看了一眼。
只是很隨意的一眼。
他沒有想過有什麼收穫。
然而，這一眼的巧合，卻讓他眉頭霍然一抬，猛然站了起來！
桌面上……是濕潤的。
有清晰的掌印。
他手輕輕拂過，放到鼻子前聞了聞，隨後立刻看向秦夜離開的地方。
那是汗。
已經冰冷的汗。
對方心裡……絕不像表面上那麼輕鬆！
當陰差離開面前，他的思維再次靈活起來。他忽然想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那就是，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諦聽確實還在，地府確實還存在的情況下！
「對了……當初我選擇三位道主中首個起兵，是因為對馬海峽爆發了生死簿的力量……而且日本那位死神也有出動，其它還有數十位判官……我擔心情況有變，冒險出兵。」一時間，一條線在他腦海中清晰拉了起來。
「我問過日本的陰靈，有人得到了生死簿，又被華國追了回去……那……生死簿為什麼會出現在對馬海峽？」
「或許是老地府崩潰的餘波……就連生死簿都能被沖走，他撿到諦聽鱗片，和鬼王陰器不足為奇……對，這也可以解釋他為什麼將陰器裝在盒子里，而且我清楚感覺到是殘破的陰器！」
「他……在唬我？」
沉默了足足三十秒，他臉色時而扭曲，時而舒展。彷彿在做著什麼重大的決定。三十秒後，他咬了咬牙，身形驟然消失，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了秦夜身邊。
秦夜嚇了一跳。
然而臉上絲毫不顯，抬眉道：「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