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剛進入時那種肅殺的氣氛瞬間清空。宋武帝直勾勾地看著秦夜，彷彿要把他看出花來。
足足五分鐘，才輕咳一聲：「此……乃何物？」
「新地府建設一年工作彙報。」秦夜理了理衣領，淡淡道：「你不是質疑本王憑什麼能當上未來華國地府之主嗎？這就是我的依據。」
宋武帝沉默。
之前營造的勢被打散了，他心中暗嘆一口氣，但也正因為此，他對秦夜第一次重視了起來。
從不按理出牌的未來閻羅么……他深深看了秦夜一眼。這一次來，他不惜親身來到，就是想讓新的華國地府之主認清楚局面，新地府初立，必定內外交困，尤其經歷了這麼大的變故。這種時候不獨立，還等什麼？
不只是他，好幾位封疆大吏，已經蠢蠢欲動了。不過，對方沒有他這種實力而已。
可惜，計畫好的一切，被秦夜一通亂拳秀得頭皮發麻。他發現自己完全被對方帶入了一個不熟悉的領域，然後再被對方用豐富的經驗繞圈圈。
「這是內閣會議內容？三省六部大朝會？」宋武帝眼睛眯了眯，重歸鎮定：「你就不怕我們用這些數據推測出來，新地府的實際數字？」
秦夜簡直想呵呵。
但凡你能從國家的X皮書，或者XX工作報告上推斷出實際內容，那這個政府的智囊團肯定得去吃屎！
沒辦法，就是這麼秀，一大堆數據，工作，真要去研究，最後你才會發現——特么完全沒有研究價值啊！你是怎麼做到把絲毫沒有前進或者剛起步的工作寫出幾萬字的！
說了半個小時沒實際內容就是能讓你不明覺厲。給老子下馬威？上百年聽廣播聯播長大的本官還沒怕過誰！
「你可以試試。」秦夜悠閑地端起一杯酒搖了搖：「就算推測出來又怎麼樣？漢陽王，這個年代拼的可是國家實力，不是什麼單獨武力。你一個人能殺我一百次，難道你能殺的過百萬結成軍陣的陰兵？」
「我就是國力比你雄厚，就是錢比你多，就是鬼比你廣，壓也壓死你。區區漢陽，統韓國地府，給你又怎麼樣？」
阿爾薩斯羞恥地垂下了頭。
想起現在地府的真實面貌……簡直忍不住要給秦夜的厚臉皮……點贊。
宋武帝第三次沉默。
就算他聽不完全懂，也能聽出，這是一個搞內政的好手。他又何嘗不明白，有這種好手在華國地府，騰飛只不過時間問題。武安天下，文治天下，這個道理千古不易。而他，沒有這個膽子去挑釁諦聽和天道。
有些危險，活了千年之久的他很清楚，能不碰就不碰。
「如何稱呼？」他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秦。」秦夜言簡意賅地說。
「秦閻羅。」宋武帝再次給自己斟滿酒，舉起了酒杯：「那，我們就進入正題吧？」
如果說開始還有什麼不恰當的想法，現在已經完全爛死在了心裡。
「願聞其詳。」秦夜也端起酒杯虛空一舉：「本王也很好奇，身為唯一一位正史上一騎當千稱號擁有者的你，為什麼會被發配海外？」
「發配？」宋武帝愣了愣，隨後複雜地一笑：「或許吧，看來，阿落剎娑還沒有把這些告訴你啊……不過，既然恰逢其會，本王就隨便說一說吧。」
「漢陽王。」阿爾薩斯冷冷開口：「你是要插手華國政務？」
宋武帝微微一笑，下一秒，一隻酒杯竟然帶著風雷之聲，隕石一樣砸向阿爾薩斯。對方瞳孔內髮絲亂舞，一聲怒喝，五綵衣袖狠狠一揮，隨著一聲轟然巨響，酒杯直接被打飛數米，子彈一樣將旁邊的盤龍柱打出一個大洞。
秦夜心中突地一跳。阿爾薩斯退了一米，而宋武帝動都沒動。
「閻羅對話，有你插嘴的份？」宋武帝寒聲道：「若不是看我們相識一場，剛才就是你的死期！」
「你還真是把本宮不當判官看啊……」阿爾薩斯身後黑髮狂舞起來，如萬蛇出動：「判官實力簿上，你排第一，本宮好歹也在上千判官中排四十二位。怎麼？真要和羅剎女分個生死？」
「阿落剎娑。」就在針尖對麥芒的時候，秦夜的聲音淡淡響起：「你先出去吧，本王和漢陽王談談。」
阿爾薩斯沒有反駁，只是微微一福，離開了大殿。
殿內只剩下秦夜和宋武帝劉裕。宋武帝端著酒杯，彷彿沉浸在回憶中，許久才道：「秦閻王，你知不知道，這個星球上，並不只有一位判官沒有隨著地藏飛升？」
秦夜目光陡然一縮，語氣淡然：「不知。」
「本王接手閻羅位置不久，尚且不清楚。」
宋武帝點了點頭：「正常，百廢待興，哪裡管得了這些。但……你知道我們是怎麼留下來的么？」
不等秦夜回答，他站了起來，端著酒杯徐徐走到秦夜身前，金色的鬼火直視秦夜的眼睛：「你應該知道，華國地府，曾經是世界上最不容挑釁的地府。」
「哪怕哈迪斯，阿努比斯，就算近在咫尺的閻摩，都不敢對華國地府伸出半個指頭。」他有些感慨地直起身：「那時候啊……陰差拿人，閑雜退避，這八個字讓世界都聞風喪膽。任何國際會議，都是我們華國的主場。何其輝煌……」
「也所以，華國入主了很多無主地區。」
秦夜眉頭一抬：「無主地區？」
宋武帝輕輕轉著酒杯道：「是的，一個國家要形成地府，條件是非常苛刻的。首先，要有一個國家，國土邊界，地府邊界。這是鐵則。」
「第二嘛……」他低下頭輕笑道：「就是信仰。」
「必須是完整的信仰，無論是神話，還是宗教。只要這個信仰或神話牽涉到了地府，有冥神的職位，才有可能在天道循環下出現地府，西方叫做冥府。」
「但是，世界國家何其之多，有多少國家……本身並沒有宗教？」
秦夜低著頭，看著杯中清冽酒水，這一瞬間，他想到了更多。
世界上有數的宗教，傳說，神話，就這麼多，他不知道具體數目，但絕對比國家數目少！
那麼……那些沒有完整宗教傳說的國家，地府就空出來了！
他忽然明白，這群人是怎麼苟活下來的了。
宋武帝接著說道：「西方，是哈迪斯，阿努比斯的地盤，而東方……特別是亞太，是華國和印度的地盤！尤其是華國，輻射地域之廣，絕非印度可比！」
「印度從古至今，無一個王朝登頂當時年代的頂峰。而華國鼎盛之時，駐軍到處都是。這些都可以變相看作華國地盤，起碼，我們也可以在那裡接收陰靈。」
「隨著地盤越來越大，就必須要人經營。所以……」他指了指自己：「就有了我們這些封疆大吏。」
果然。
秦夜暗嘆了一聲。
和他想的一樣，也和現在的世界很吻合。
維和部隊，各國駐軍……這些手段現在數不勝數，華國千年前也是一樣。這些駐軍的首領不在國內，自然不會被地藏帶走。
那麼……
現在還有多少駐軍流落在外？
他恨不得立刻回到老地府，問問阿爾薩斯華國到底有多少海外駐軍！這些駐軍現在都在哪裡！
防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就不相信這些駐軍中，沒有一心為華國的人！
別忘了，這些都是古人，古人最講究忠孝禮智信，宋帝王這種因為是皇帝，才有了獨立的心思，但是……其他人可能不一樣！
尤其……能外派的厲鬼，生前必定是赫赫有名之人！
華國歷史的火種還沒有熄滅！找到這些駐軍，他就有可能收穫一大批名將！
阿爾薩斯啊阿爾薩斯……你就是個蠢貨……接觸電腦後智商下降得難以直視……
強壓住心中的悸動。他淡淡道：「你們這些……姑且稱作封疆大吏吧？選出去有什麼要求？」
沒有察覺到秦夜的心態，宋武帝心態本就和所有封疆大吏不同，他是以皇帝之身，最強判官身份被外派，而且也不敢外派太遠，只外派到了漢陽。怎麼會體會到秦夜此刻的想法？
他沉吟了一下：「本王記得，是經過五百年考核，八成優秀政績以上的人，才有可能外派。而且，不僅僅要懂政治，還要懂軍事。」
這樣的人……必定赫赫有名！
秦夜臉上波瀾不興：「明白了，那漢陽王……現在是想脫離華國了？」
「龍困淺灘，終究不美，不是么？」宋武帝哈哈大笑，轉身離開，回到了九龍寶座上，深深看著秦夜道：「多餘的我也不廢話，簽訂漢陽王脫離華國地府的契約，並且在陰司錄上勾掉本王的名字，我們在無往來。秦閻王，怎麼樣？」
他的聲音都有些微顫抖，這是千年的渴望，如今終於遇到了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
「可以。」就在對方如火的注視下，秦夜不徐不疾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