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寂靜無聲。
年長的，年輕的，但凡能參加這次看似不隆重的大比的拘魂，都在活動著軀體，偶然可以看到一隻銅鈴，一張符紙，閃耀著微薄的白色真氣光芒，飄搖場中。
秦夜抬了抬眉，十指交叉，雙臂綳直，骨骼咔咔作響。
渣渣們，今天就要你們知道，什麼叫連斬九大捕食區的高手！
就在他活動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響起：「秦先生。」
秦夜轉頭看了看，蘇鋒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打了個響指。
「有事？」
蘇鋒沒有回答，而是走到他身邊，環顧全場看了數秒，忽然低聲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積極嗎？」
不等秦夜回答，他接著說道：「只是排名次，完全可以不來，為什麼……今天所有人都到了呢？」
「當然是因為排名關係著資源的發放。」秦夜皺眉看了對方一眼：「你來不是就為了告訴我這種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問題吧？」
蘇鋒微笑著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這只是一方面，我想說的是……其實整個第一修大，還有許多這樣不成文的規則，這裡看似世外桃源，實際上仍然是一個蠱盆，不過溫柔許多而已。」
「比如，每半學期的職稱貢獻統計，比如每一個任務完成的功績點，比如一位導師手下是否學員有所精進？比如每一位導師平日表現，授課方式等等。這些學校都不會說，但如果以為進入這裡就可以高枕無憂，那就大錯特錯。」
「領導們心裡有一桿秤。我們只是第一批導師，我們考核學生，領導考核我們。重點導師……甚至可能得到一些規則之中的優待。而稱不稱職就看第一個學期的期末考試。相信我，到時候會走不少人，然後你會看到不少新面孔。」
規則之中的優待？
蘇鋒話中有話，秦夜眯著眼睛問：「比如？」
「比如……學校內部功績點兌換的折扣。」蘇鋒淡淡道。
秦夜目光霍然一閃，他好像明白了第一修大的宗旨。
只會說大體，不會說細節，細節要靠導師一點一點去挖，去找。總想著得過且過，那麼永遠得不到導師真正的權利。
「良心發現了？」他笑著看向蘇鋒：「這是為虛假消息的遲來道歉？」
蘇鋒頓時心塞。
有些東西心知肚明就好了，何必提出來呢，你這不是現場打臉了嗎？你這人……這麼不落教家裡知道嗎？
「我只是提醒你，烈焰小隊和你全都分在同一個系，而這個系導師暫時只有我們五個。」蘇鋒冷冷道。
「哦？」
蘇鋒正色道：「秦先生，我們知道你很強，但是，這一次我們必定全力以赴，你也不必顧慮我們的面子。」
說完，揚長而去。
秦夜聳了聳肩。
想多了啊親，我怎麼會給你面子？像我這種錙銖必較……不，公私分明的人，怎麼可能因私廢公？
「放心，能用一招，絕對不會用兩招。」
九點整，兩道身影緩緩走上了擂台，正是正副校長許安國和李桃。
許安國神色淡然，掃視了一圈，無常級別的真氣橫掃全場，頓時，現場鴉雀無聲。
「很好，一個都不少。」李桃意味莫名地笑了笑：「看來，大家都很聰明。」
「這一次沒有儀式，沒有禮花，也沒有人喝彩，大家放輕鬆，這只是一次校內比試而已。不用看得太重，只是例行一下學校的規定。看樣子大家都活動得差不多了，那……老朽就多嘴一下，說兩條規定吧。」
「第一，點到為止。」李桃撫弄著下頜長須，笑容滿面：「第二，無論結果如何，不得私下約斗。第一修大禁止一切私鬥。也不得因為今日的一點點比武助興懷恨在心，日後工作中以公謀私。許校長……」
他看向許安國，笑眯眯道：「開始？」
許安國也和藹地笑著點了點頭：「開始吧，老朽也等不及了，在座35以下的拘魂全都是S資質，我也很想看看，新一代天才們的表現。」
兩人齊齊朝下走去，就在踏上最後一級檯子的時候，許安國彷彿想起了什麼：「哦，對了。」
「第一修大的招生邀請帖已經製作好了，第一屆不面向社會，面向所有宗門，傳承，鬼匠，宗門和傳承道統，只需要有推薦書即可。從B級到S級，修大海納百川。而七大鬼匠行業流傳太廣，除了幾大家之外，都需要證明自己的資質，至少達到B+資質。如果各位導師心中有人，也不妨推薦一下。」
秦夜目光深深看了兩個老頭一眼，又垂了下去。
人生無處不爭。
這個道理，他很早就知道，只是生命太長，沒有什麼值得他動手的東西而已。
而第一修大的爭鋒，從剛才就已經開始了。
兩個老奸巨猾的老頭，無論是從會場布置，還是從開幕講話，甚至開幕典禮都沒有。
任何一處都在透露著：這場比試不重要，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不要放在心上，走個流程。
但是……
如果沒有最後兩句，他就差點信了。
「面向傳承道統……從B到S……那排名最末的導師，會分到S級別資質的學生？」他低聲冷冷一笑，看向坐在下方兩張椅子上談笑風生的兩老頭。
沒有這種例外。
就連普通學校，也知道成績好的學生交給重點老師培養。何況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修鍊世界？
「學生也有差距啊……S資質的就是事半功倍，吐納，周天運行都比ABC級別的學生快得多。而期末……是要拿成績說話的。平時也應該有各種考核……生源不好——導師成績不顯——資源越來越少，恐怕最後只能拿死工資。這是一個惡性循環……這哪是讓不爭，這是暗示我們拚命爭各系第一啊……」
思緒打開，他低頭繼續沉思了下去。
學校為什麼這麼做？
很簡單，這次比試，比的不僅僅是實力，更有……導師的敏銳程度！
對事務，對人物的敏銳程度。
鬼物幻化萬千，什麼千奇百怪的事件都會遇到，這是作為楊建修鍊者的必要條件，能在他們不經意的暗示下想到這一層，更具有強大的實力，這種人，才足以日後堪當大任。
再繼續想下去，為什麼要鍛鍊出這種「堪當大任」的人才？
「看來，不僅僅是培養新生，也在大海撈針地培養導師，這……恐怕就是特別調查處和SRC的『黃埔軍校』吧。」
而他，爭不爭？
他微微笑了笑。
必須爭！
特別調查處就是他修築地府的最大寶庫！他呆在這裡的時間不會太長，吃過太歲不老不死，最多五——八年，必須借故離開，而在此之前，一定要撈到足夠的好處！
搬不空特別調查處的寶庫，起碼也要搬一個角不是么……要不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倉鼠也有倉鼠的尊嚴！
「首先進行比試的，是實戰系的五位導師。」許安國笑眯眯地開口道：「實戰系，是所有系中最重要的一個系。學生們在課堂上聽到的，書本上學習到的，都要付諸到實戰之中。而實戰系的導師能否幫助他們平安歸來，並且將一切融會貫通，就是他們的職責。所以，我們特別挑選了五位實戰經驗豐富的導師。」
「第一場戰鬥，由S9527，秦夜導師，對陣S8541，林瀚導師。」
第一場就是自己嗎？
秦夜舒了口氣，站到了台上，對面林瀚也是一臉凝重地站了上來。
李桃也笑道：「林導師屬於烈焰小隊，大家都知道，烈焰小隊是S資質中完成任務效率最高，最快的小隊之一。想必不用老朽過多介紹。」
就他？
秦夜暗中撇了撇嘴，打一個拘魂半小時都解決不完，陽間同級修鍊者弱到了這種程度？
「而秦導師，一夜之間連斬九大捕食區，速度之快，效率之高，前所未有。所以特評S等級……」
話音未落，下方頓時響起一片低聲議論聲，一道道好戰的目光齊齊看向了秦夜。
「那麼……開始！」
隨著一聲令下，現場全部安靜了下去，林瀚身上真氣轟然爆發，如同捕食的猛虎一樣盯著秦夜。
刷啦啦啦……隨著一陣細密的聲響，上百隻銅錢悄然從他衣服中飛了出來，輕輕旋轉著，死死對準秦夜。
「我不會留手的。」林瀚咬牙道：「雖然我知道不是你的對手，但……我可不想做最後一名。」
秦夜笑了笑，勾了勾手指頭。
不是我小看誰。
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雞！
動作剛剛落下，林瀚身形驟然消失原地，秦夜目光一閃，他的身形已經出現在身側，腿鞭擦起道道風聲，直踢秦夜肩頭。
對於這種對手，他很清楚，決不能有保留實力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