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密切接觸傳染病接觸之後,記得洗手 沙眼:沙眼和沙子無關

「沙眼」對大部分人來說並不陌生,但也許很多人都不知道,沙眼是致盲的主要感染性原因。全世界有超過100萬人因為罹患沙眼而失明。60多年前,中國醫學專家湯飛凡發現了沙眼衣原體,被國際上公認為「衣原體之父」,他曾是中國最有希望獲得諾貝爾醫學獎的人。在世界上所有重要病原體的發現者中,他是第一個中國人,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個中國人。

2012年11月,非洲烏干達的卡拉莫賈地區(Karamoja)暴發了嚴重的沙眼疫情,至少有5萬人亟須做眼科手術以防止失明。該地區莫洛托鎮的初級衛生保健部部長薩拉·奧潘迪(Sarah Opendi)向媒體披露了該消息,並宣布要正式在卡拉莫賈和布索加(Busoga)推行沙眼消除計畫。

「卡拉莫賈地區每6人中至少有1人患有沙眼。」奧潘迪說。

她還補充說,這個數字使得卡拉莫賈成為世界第二大沙眼流行區,僅次於南蘇丹的上尼羅州。

奧潘迪部長認為,沙眼疫情應該歸咎於疫區缺乏正規廁所。她還稱,只有很小一部分人擁有排泄物的處理設備。

奧潘迪發現,「廁所的低覆蓋率,導致人們肆意處理排泄物,加劇了蒼蠅的繁殖」。同時,家庭居住條件的擁擠,導致人群接觸密切,感染的風險由此加劇。此外,還有一種生活習慣加劇了感染風險:共享衣物、床上用品、手帕、毛巾等生活用品。

沙眼的前世今生

新中國成立後,政府花了很多人力、物力來加強公共衛生建設,抑制常見傳染病的流行。到1954年,橫行一時的鼠疫、霍亂已經被制服,政府得以騰出精力,著手治理下一個目標:沙眼。

細菌還是病毒?

沙眼是一種古老的疾病,成書於公元前1553—前1500年的埃及草紙書中就有關於沙眼的記載。但是直到近代,人們仍沒有找到罹患沙眼的原因,更別說怎麼治療了。

19世紀末,微生物學創始人科赫曾分離出一種桿菌,認為它就是導致沙眼的病原體,由此提出了「細菌病原說」。在此後的幾十年里,有不少細菌曾被認為是沙眼的致病菌,但之後都被一一否定。1928年,日本人野口英世聲稱,他從一個患沙眼的小孩的樣本中分離出了顆粒桿菌,將其接種到了猴子眼中,引起了類似沙眼的濾泡。

野口英世絕非等閑之輩。他一生成就頗豐:研究過蛇毒,成功培養了梅毒螺旋菌,找到脊髓灰質炎和狂犬病特定病原體,寫過200多篇醫學論文,成為繼巴斯德、科赫之後的又一位醫學名人,號稱「病原體獵手」。他曾三次獲得諾貝爾獎提名。1928年,他為了研究黃熱病,親自趕赴非洲迦納考察,不幸染上黃熱病病毒去世。野口英世在日本獲得了極大的尊重,他的頭像被印在1000日元的紙幣上,供人紀念。

有科赫和野口英世兩位大人物坐鎮,「細菌病原說」似乎就此成為定論。但是科赫發現的桿菌,後來被證明不是沙眼的病原體,而是眼結膜炎的病原體;野口英世分離出的顆粒桿菌,也不會引發沙眼。為了驗證野口英世的結論,中國微生物學家湯飛凡甚至把顆粒桿菌毒株滴入了自己的眼睛。其中一株還是野口英世親手分離的,結果證明它不會引發沙眼,這就證明野口英世是錯的。

「細菌病原說」就此終結。

「病毒病原說」起源於20世紀初。之後學界相繼有人聲稱分離出了沙眼病毒,但是直到1954年,也沒人能拿出切實有力的證據——分離出對應的病毒。

尋找沙眼元兇

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1957年以前,全世界有六分之一的人患沙眼病,在高發區因患沙眼致命的人達1%,視力受到損害的達10%以上。中國的情況也不樂觀,沙眼發病率平均為55%,偏遠農村患病率高達80%~90%,致盲率達5%。

新中國成立後,政府花了很多人力物力來加強公共衛生建設,抑制常見傳染病的流行。到1954年,橫行一時的鼠疫、霍亂已經被制服,政府得以騰出精力,著手治理下一個目標:沙眼。

接手這項任務的是時任北京生物製品研究所所長的湯飛凡。

早在20世紀30年代,湯飛凡在研究微生物學的時候,就逐漸形成了一種想法:微生物在自然界是一個由小到大的長長的序列。在巨大的細菌和微小的病毒之間,還有許多中間大小的微生物。因此他特別留心觀察到,國際上關於沙眼的研究,除了「細菌病原說」和「病毒病原說」,還有新興的「沙眼立克次體說」。因此在接下來的研究中,他計畫把研究立克次體的實驗方法一併納入。

當時的湯飛凡,還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在未來起了多麼關鍵的作用。

在微生物學界,要想證明某種微生物體是一種疾病的病原體,一般要遵循「科赫法則」 。這條法則由微生物學之父羅伯特·科赫制定,用於建立疾病與微生物之間的因果關係。到今天,這個法則仍然是確定病原體的重要參考依據。

科赫法則主要分為四個步驟:

(1)在病株罹病部位能發現病原體,但不能在健康個體中找到。

(2)病原菌可被分離並在培養基中進行培養。

(3)純粹培養的病原菌應該接種至與病株相同品種的健康植株,併產生與病株相同的病徵。

(4)從接種的病株上以相同的分離方法應能再分離出病原,且其特徵與原病株應完全相同。

認真解讀不難明白,這四條法則其實是建立了一個前後呼應、相互印證的證據鏈,用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這種微生物就是某種疾病的致病原因。

為了找到沙眼的元兇,湯飛凡制訂了一個「三步走」計畫:第一步;沙眼包涵體研究;第二步,在猴子身上實驗;第三步,病毒分離實驗。

在這三步中,包涵體研究是關鍵。

1907年,科學家普洛瓦發現了沙眼包涵體,並證明包涵體是寄生物在細胞內寄生產生的結果。業界針對這一成果的評價,一直有兩種聲音:一派認為,包涵體長時間寄生在細胞內,細胞會產生耐受性,不會受到嚴重影響;另一派則認為,包涵體會嚴重影響細胞代謝,導致病變。

有的病毒感染,比如雞痘、皰疹等,都能從包涵體中分離出叫作「原體」的病毒最小單位,證明包涵體是病毒在細胞內繁殖形成的「部落」。

但是,人們對沙眼的研究始終沒能找到這樣的證據。當時各國科學家既不能分離出沙眼的病原體,也不能解釋其包涵體的形成。所以湯飛凡第一步要攻克的,就是包涵體。

拿定主意後,湯飛凡找到北京同仁醫院眼科合作,以便拿到足夠多的樣本。拿到樣本後,湯飛凡和助手們便在顯微鏡下仔細觀察,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終於看清了沙眼包涵體的真相。

湯飛凡這樣描述了沙眼的感染歷程:沙眼病毒分為原體和始體,原體代表靜止,始體代表繁殖。原體侵入人體的上皮細胞後,很快長成始體,繁殖發展成包涵體。包涵體越來越大,最終撐破細胞,大量原體湧出,進而使其他細胞感染。如此周而復始。「包涵體是沙眼病毒的集體生活方式,而原體及病毒是最小的傳染單位。」

理論模型成功建立,接下來湯飛凡小組開始在猴子身上做實驗。可是該過程隨即令人失望——不是完全沒有感染現象發生,就是感染現象無法持續。他們就這樣反覆實驗了一年左右,終於在一隻猴子的組織塗片里發現了包涵體。但是,當時的國際文獻都顯示,猴子的眼裡是沒有沙眼包涵體的,湯飛凡小組的這個實驗推翻了這個結論,足夠轟動世界了。為了保險起見,大家又做了更多更細緻的實驗,終於認定:實驗塗片上的正是包涵體。

湯氏病毒

三步計畫已經完成了兩步,科赫法則也已經滿足了第一條,就剩病原體的分離了。由於之前有人發表論文,聲稱成功分離過沙眼病毒,所以湯飛凡先從印證前人的研究成果入手。沒想到無論他多麼仔細認真,用了所有成熟的辦法,就是得不出想要的結果。終於,在失敗了201次、消耗了2500多隻白鼠、耗費了整整一年之後,湯飛凡決定:不再沿襲別人的做法,要「運用自己的獨立思考」。

分離的基礎是有足夠多的病原體,而要獲得足夠多的病原體就要先解決培養問題。湯飛凡想到的培養基材料是卵黃囊。這裡的卵黃囊是指鳥類胚胎的卵黃囊,裡面貯存了大量卵黃,能為胚胎髮育提供營養,而且不會有什麼抑制病毒的物質,是最好的培養基。

培養基找好了,接下來要考慮分離的問題了。分離的關鍵因素有兩個:一是合格的病理材料。這點沒有問題:合作方是同仁醫院眼科,材料不難找。二是控制細菌生長,這點比較麻煩。從沙眼病人眼裡採集來的樣本,什麼雜質都有,就像長著雜草的田地一樣。而抑制細菌生長的目標,在於只殺滅雜質,獨留下沙眼病原體。按照成熟的方法,用乙醚、硫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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