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吃絕戶

穿著喪服的女人跪坐在地上,瞪著通紅的眼睛,看著面前這些在自家忙忙碌碌的『親戚鄉親』們。

「宗漢媳婦兒,我家的牛病了,你們家那頭牛我就牽走了啊。」

房門外一個憨厚的漢子走進打了一聲招呼。

女人認得他,那是她丈夫的四叔,他家裡那頭『病牛』,也是管她丈夫借錢買的。

身材臃腫的中年農婦扛著面袋子從她家中走出來,吐了一口唾沫,咧著一口大黃牙嘟囔著:「現在這小媳婦啊,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還凈吃白面精米哩,這麼敗家,怪不得把丈夫剋死了。」

這農婦她也認得,是她丈夫的遠方表嬸,逃難來李家村的。

雖然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但她丈夫還是給了她一石的糙米,讓她挺過冬天,在李家村安家落戶。

屋子裡其他的鄰里鄉親四處走動著,看到什麼順眼的,扛起來便走,爭先恐後的,有些甚至還因為爭執打了起來。

一名穿著錦袍,拄著拐棍的老者走到她面前,慢吞吞道:「宗漢媳婦啊,現在宗漢死了,你們家那十幾畝地呢,也沒人種了。

你一個女人怎麼種地?

村兒里商量過了,肥水還不流外人田呢,這是咱李家村的地,也不能荒廢了不是?

你把地契拿出來,大家幫你種,等到秋收的時候呢,也少不了你一口吃的,你看如何?」

女人沒說話,只是用通紅的雙眼死死瞪著面前的老者。

他是李家村的村長,是李家人裡面年齡最大的一個,『德高望重』,她丈夫還要管對方叫叔爺爺。

記得每年李家修祠堂,他都要來一趟要銀子,但李家的祠堂還是冬天漏風,夏天漏雨。

老者被女人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他扭了扭脖子,輕哼道:「你不願意給便算了,地我也照樣種。

那地契上寫的可是宗漢的名字,是我李家的地,你就算是告到縣衙去也沒用。」

老者慢吞吞的離開,順手拿走了一隻花瓶。

她丈夫才出殯半天,家中就已經被搬空了。

一名四十多歲,模樣邋遢,眼歪嘴斜,滿口黃牙的漢子弔兒郎當的走進來,看了一眼家徒四壁的屋子,他吐了口唾沫,罵道:「娘的!那幫孫子搬的真利索,連根毛沒留下。」

這漢子她也認得,叫賴三,是村兒裡面有名的閑漢,好吃懶做,四十多歲了還沒娶上婆娘。

賴三今天起來晚了,想搬點東西,結果卻連毛都沒撈到。

他眼珠子轉了轉,忽然看向地上跪坐著的女人,猥瑣的笑了兩聲,眼中充滿了貪婪之色。

這女人就算是穿著寬大的喪服都掩飾不住那凹凸有致的身軀,而且跟村裡那些黑粗的粗俗婦人不同,這女人保養得當,皮膚白暫細嫩,就跟那些城裡人一樣。

一邊向著女人走來,賴三一邊怪笑道:「弟妹啊,人死不能復生,宗漢死了,你一個寡婦怎麼活?

這年頭家裡面沒有男人是過不下去的,不如你就跟了我吧,放心,我不嫌棄你是寡婦的。」

原本一直都沉默的女人卻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把剪刀亂揮著,瘋狂的嘶吼著:「滾啊!都滾開!」

賴三被對方那瘋狂的模樣嚇了一大跳,不敢再放肆,但他臨走還是冷哼道:「一個的寡婦矯情什麼?

爺爺願你要你就不錯了,家裡面沒男人,在這村子裡你怎麼活?

被逼到活不下去了,有你來求爺爺我的那一天!」

等到賴三走後,女人無力的坐在地上,無聲的哭泣了起來。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自己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女人抬起頭,眼中已經是無邊的死寂。

她的丈夫死了,沒人保護她了。

賴三說的對,在這村子裡她遲早都會被逼死的。

他們要逼死自己,那他們為什麼不去死?

女人站起來,走到院子的一個角落中,挖出了一個小布包來。

那是她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她聽母親說過,自家的祖上來自湘西,曾經當過巫女。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東西了,家裡也只有一些殘卷留下來,並且告訴後人莫要去看,觀之者不詳。

打開小布包,拿出一卷殘破的書籍,女人將其中的內容記下來,用剪刀劃開自己的手臂,獻血流淌而出。

蘸著鮮血,女人按照書中的記載,在地面上畫下一個巨大的血陣,上面充斥著繁複符咒花紋。

扯下稻草,女人笨拙的編織出來一個醜陋稻草人,將它放在血陣的中心。

握緊剪刀,女人低聲呢喃著:「相公,我來找你了。」

淚水流淌下來,不過卻是殷紅的血淚。

隨著剪刀刺入自己的胸口,大股的鮮血流淌而出,但卻詭異的沒有四散,而是匯聚到了中央那稻草人的身上。

瞬間陰風怒卷,掀動著那書籍,正好翻到了之前女人所觀看的那一頁。

扎草人,引山鬼。

無盡的鮮血流淌而出,那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的身體所能夠容納的鮮血。

沸騰翻湧的鮮血只存在於血陣當中,將女人的屍體所淹沒,將那稻草人也淹沒。

下一刻,頭生雙角,黑面獠牙,生有八隻眼睛,四肢胳膊的巨大鬼物從那血陣當中爬出來,它揚天怒嘯,晶瑩的血淚從它八隻眼睛中流淌而出,怨氣直衝雲霄,引動無邊陰雲,將整個李家村所籠罩!

……

半夜時分,賴三從漏風的屋子裡被凍醒,他暗罵了一聲:「娘的,什麼鬼天氣?夏天還這麼冷?」

罵罵咧咧的推開屋子去放水,但就在他走出屋子的一瞬間,一隻鬼爪便將他握在了手中,慘嚎之聲伴隨著吞咽咀嚼的聲音傳來。

老村長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白日里女人的眼神讓他總感覺有些發慌。

他也不想逼那麼狠的,但奈何有人吩咐了,逼的越狠越好,這也不能怪他。

這時他忽然感覺外面轟隆作響,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隻鬼爪就已經掀開了他家的房頂,將他給拎了起來。

老村長被那青面獠牙的巨大鬼臉嚇的慘叫起來,但等他看到那流著血淚的八隻眼睛時,他忽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是你!?你聽我說!我也是……」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鬼物的四隻胳膊便拉扯著他的四肢,狠狠的一扯!

瞬間鮮血斷肢飄散在半空當中。

鬼物仰天長嘯,陰風鬼氣夾雜著無邊的血腥,飄散在整個李家村當中。

……

當顧誠帶著人來到李家村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

顧誠皺眉道:「糟糕,已經形成鬼域了,正常人根本就無法進入其中。

這李家村到底遭遇了什麼,能夠引來這麼強大的鬼物,甚至都形成了鬼域?」

整個羅縣靖夜司的玄甲衛都是大眼瞪小眼的。

就連他們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

羅縣這些年還算是平安,大的鬼物都很少出,更別說是鬼域了。

柳盈盈這時候卻是道:「我可以讓大黑進去看看,他是殭屍之軀,也屬於極陰鬼物,只要我隱匿了自身的氣息,它便不會被其中的鬼物所攻擊。」

顧誠點點頭道:「那便麻煩你了。」

「好歹也在你這裡養了一段時間的傷勢,就當是報酬了。」

說著,柳盈盈直接操控著她那具黑僵進入鬼域內。

半刻鐘後,黑僵從其中走出來,柳盈盈的面色卻是有些微微變化。

「怎麼了?」

柳盈盈長出了一口氣道:「你好像碰到大麻煩了,那裡面有人在一座大宅中布置了血祭引鬼的陣法,直接引來了一隻五等的惡鬼!

而且看其模樣,應該是傳承自煉鬼一脈的東西,還是我湘西那邊的煉鬼之術,煉鬼一脈你知道吧?」

顧誠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了。

煉鬼一脈是跟趕屍一脈齊名的左道修行體系,不過卻早就分崩離析了。

趕屍一脈煉殭屍,殭屍起碼還是可以控制的,失控的事後很少。

但鬼物可是要比殭屍多種多樣,邪異多了,經常會有人煉製出一些不可控的邪異鬼物來,導致反噬自身。

所以有不少煉鬼一脈的宗門或者是家族傳承,往往都不是死在爭鬥當中的,而是死在自家鬼物的動亂反噬當中。

所以這一脈雖然還存在,但卻也無法形成規模了,像是宋成尋和五臟道人,其實也算是煉鬼一脈,但都是小打小鬧而已。

這血祭陣法更是煉鬼一脈中禁忌中的禁忌,因為是要拿活人血祭的,所以被朝廷和大部分江湖中人列為異端絞殺,存世的秘法更是極少。

李家村一個普普通通的村子,怎麼會引來這種東西?

顧誠對躲在最後,一臉驚恐的羅縣縣令問道:「這李家村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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