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畢肖普男爵邁步走下馬車。警衛站在車外向他致敬問候，並稍加催促——城主閣下親自召開會議，就等他了。
今年冬天格外的陰森凄涼，整個北地都不太好過。領路的警衛還穿著去年的舊制服，城主府的外牆也沒有重新粉刷，就連府里的僕人都被裁撤了三分之一。
往常年份，布契家族歷代族長會給城裡所有公務人員都發一套新制服。貴族是不在乎一件衣服，但很多底層公務員可真的需要。
此外雇些流民維護城市，鋪鋪路，修修下水道什麼的。這時候工價低，花不了多少錢，算是以工代賑，免得治安亂套。否則餓急的流民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至於裁撤家僕，這更是前所未有的事。往往意味著一個家族的衰敗——族長當然不會這麼說，管家出面也只宣布是這些該死的僕人幹活不賣力。
城裡的具體情況，畢肖普也不太清楚。今年的貴族年俸還算正常，女妖堡好些貴族靠做生意還賺了不少。
但是半年前那場無功而返的戰爭消耗太大了，讓家族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畢肖普事後估算，就是那麼三千多兵力在外半個多月的戰鬥，城裡的物資庫存就被清空了一半。事後的撫恤也很要命。
戰爭實在太花錢了。
城主府的警衛將畢肖普領到府邸內宅，管家出來迎接。雙方見面稍稍碰頭，畢肖普低聲問了句，「都有些什麼人參加會議？」
「斷橋城，號角堡，尖塔城，夜梟城……」管家爆出一連串的城市名，「已經有七家城市的特使抵達，此外還有三家城市派人傳訊願意加入。」
畢肖普神色黯然，「今年的情況這麼遭嗎？」
「很糟。」管家低語，搖搖頭，不願多談。
半年前，畢肖普在沒接到任何命令的情況下，帶隊撤離濃霧鎮。說好聽點叫『挽救了主力部隊』，不好聽就是被人給攆回來了。
弗里德曼·布契對這場潰敗式撤退大為震怒，罰了畢肖普一大筆錢。但事後城主又把這筆錢私下還給了畢肖普，還勉勵他繼續忠勇奮進，為家族效力。
作為女妖堡最強力的前線指揮官，畢肖普為之感激涕零，原有的不滿也就煙消雲散。再回頭看其他自私自利的貴族，他心裡反而滿懷仇恨。
現在市面蕭條，家族處於困境。可好些中低層貴族卻躲在自己家裡繼續貪圖享樂，過著淫靡奢華的生活。
畢肖普可是清楚的很，好些貴族表面上不說話，私底下對城主多有抱怨。他們天天開沙龍聚會，躲起來謀劃如何突破種種禁令，全然沒有忠誠的念頭。
走進正在聚會商議的會客廳，十幾人早已坐在桌前。弗里德曼·布契高坐上首，向在座來客介紹畢肖普。
除了北地各城的特使，畢肖普竟然看到了奧斯公國灰鷹堡的塔拉克子爵。這個英俊高大的南方貴族滿臉帶笑，跟誰都顯得特別親近。
「畢肖普，你來談談寒風城的情況吧。」弗里德曼指了指會客廳對面掛著的地圖，「我們不能再容忍局勢繼續惡化。」
相比寒風城繪製的地圖，女妖堡用的地圖比例尺更大，道路城鎮也顯得粗陋，只能看到大體的主幹道。標示物更是抽象的很。
畢肖普在地圖前沉吟許久，先給出了自己的判斷，「很高興能在此刻見到各位和布契家族聯合起來。但我要說，我們很可能已經遲了一步。」
指著地圖北上方的寒風城，他繼續道：「根據近半年來的信息，維克多·雨果一直在擴大其軍力，想盡辦法招攬北地的高階戰力。
寒風城的重裝步兵很可能突破一千。輕騎兵已經達到三百。有一百名五級以上巫師。雨果本人實力也晉陞到十級，這應該是他勾結下層界換來的。
這等實力已經相當可怕，比之半年前更具有破壞性。
我們再次封鎖了對寒風城的貿易，並期望在三個月後的春季完成己方戰爭動員。但半年前黑森林的怪物就主動跑出來與我們交手，他現在更不會乖乖的待在寒風城。
我必須警告各位，戰爭很可能在一個月內提前爆發。雨果的動員速度比我們快，機動能力也更強。他很可能在短時間內聚集局部優勢兵力襲擊我們中的某座城。」
畢肖普的話稍作停頓，在座各位先是左右交談，很快把目光盯向斷橋城的特使——半年前，維克多·雨果挑軟柿子捏，乾淨利落把斷橋城的荷頓家族打垮了。
斷橋城的特使臉色發白，驚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畢肖普搖搖頭。
「除非北地各家能加快動員速度，先聚集起一波強大的軍力做出威脅態勢，否則就只能看著雨果先動手。我們中的某個家族很可能會扛不住。」
斷橋城特使連忙看向與會的其他特使，急聲呼籲道：「維克多·雨果這半年的所作所為，各位都是知道的。他就是要跟所有貴族為敵。
各位，北地的未來可就掌握在我們的手裡了。我們斷橋城毫無疑問會被首先攻擊，救我們就等於救大家。斷橋城要是完蛋了，接下來就是你們。我在此呼籲……」
各家特使能聚集在一起就是因為看到了維克多·雨果的威脅。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北地十幾座城市在初春前完成動員是不可能的。
哪怕只動員高階戰力也需要時間，需要相互調整配合。
弗里德曼·布契也是早就打定主意，不聚集足夠兵力絕不出戰。這時候寒風城如果主動攻擊斷橋城，布契家族會給與口頭上的強烈支持，但就是按兵不動。
果然，聚集在會客廳的各家特使都紛紛站出來，表示願意協助斷橋城抵禦強敵，還安慰斷橋城的特使不用怕，畢肖普男爵說的是最糟糕的狀況，說不定沒那麼慘。
弗里德曼·布契更是嚴正表態，對斷橋城的攻擊就是挑戰整個北地，必然會受到所有貴族階層的強烈譴責和報復。
只是安慰聲越多，斷橋城特使的臉就越白，滿頭冷汗。
畢肖普本人站在地圖前，望著被所有人可憐的斷橋城特使，望著那個感謝各方支援卻希望各家把支援落實的可憐蟲，心懷戚戚。
斷橋城就是被丟出去的餌。大家希望維克多·雨果吃下這個餌能消停消停，最好消化不良，給北地貴族的動員提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