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總，『聖光』最大的缺陷在於根基太淺，成立時間太短。這個底蘊啊，實在是不太夠。」
馬主任說的頭頭是道，機艙內的一票顧問團成員幾乎全都或站或望，紛紛表示認可。
「對啊，根基淺，開航空公司連個機場都沒有。這就不好辦了。」
「是啊，是啊。天陽機場太小了，不適合『聖光』這樣的大公司做總部。我覺著周總不如搬到我們魔都去。」
「去去去，搬廣州不跟好嗎？還方便外貿。」
「我覺著搬武漢也挺好的，九省通衢嘛，四通八達的。」
「你們出的什麼主意，搬帝都不行嗎？還能跟上頭拉近關係。」
眾人吵吵，馬主任笑而撫……這時候沒有長須實在不應景。他只搖頭晃腦地答道：「你們都錯了。周總是天陽人，故土難離嘛。」
周青峰鬱悶的心說：「什麼故土難離？我是怕自己去了其他地方被當肥羊宰。在天陽就被調查的底朝天了，去了魔都帝都不是找死么。」
馬主任繼續道：「周總拳拳報國之心，我們都是知道的。」
是啊，是啊……
一片附和聲。
「周總帶動了好些企業共同發展，成效也是非常卓著的。」
是啊，是啊……
從『聖光』得好處的企業還真不少。
「周總要開航空公司也不需要搬家，可以跟『聯航』合作嘛。」馬主任笑的燦爛。眾人猶如恍然大悟，盡皆稱讚。
周青峰的臉就垮了。
聯航？
軍隊開的那家嘛，目前隸屬PLA空軍司令部。
他們家的飛機，我坐過呀。
推背上天，俯衝落地，感覺自己跟老天爺都近了幾分，那叫一個刺激。
02年，《PLA報》有個新聞，聯航某機組在某機場上空突遇史無前例的雨夾雪複雜氣象。機場塔台還報告，盲降設備還出現了故障。
兩架別家航司的班機聽到消息就掉頭返航。但聯航的機組沒有這麼干，他們穿雲破霧，沉著處置，最終成功降落。
不帶這麼玩的。
你當是在開轟炸機么？
真是新聞字數越少越嚇人。
馬主任繼續樂道：「聯航的客機不多，資金也有限。但他們就有『圖-154』，飛行員和地勤都是現成的。
周總若是願意用四架『圖-154』進行合作，聯航肯定是樂意的。跟聯航合作還有個好處，就是空域申請比較方便。」
國內的空域都是由空軍管，有限的航線是稀缺資源，不是誰都可以隨隨便便弄架飛機上天的。各家航司都要事先申報，否則別想做生意。
而聯航么……
目前，那個啥『經商』不是挺火么。大家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目前國內『海陸空』運力都緊缺，多四架客機就能多賺不少錢的。
「周總，您覺著呢？」
周青峰能覺著個啥？他啥『覺著』都沒有。
買客機就是要用的，牟其中是賣給四川航空，周青峰也是要找買家的。聯航若是肯買……
算了吧，聯航84年成立，就是『忍耐時期』窮的要死才出來做生意的。它才不會買呢。
拿客機合作，聯航樂意。讓它掏錢，它扭頭就跑。
看周青峰不動聲色，馬主任覺著這年輕人不愧是做大生意的，輕易不會表態。但作為部委幹部，舌燦蓮花的一張嘴是必須的。
只要你願意聽，不信侃不暈你。
這是在上萬米高空的飛機上，你想躲都沒處躲。
「周總，『聖光』還有第二個重大劣勢。」馬主任又要開始撫須，眾人側耳傾聽。「科研隊伍不成體系，太零散了，毫無組織性。」
是啊，是啊！
附和聲再次連成片，機艙內全是托。
「『聖光』養的技術人員是不少，但部門劃分明顯不合理。」
「只有一個工程部，塞了一千多人，實在太亂了。」
「管理部門其實也是很有必要的，不能完全砍掉。」
「『聖光』目前搞民用發動機，但研發體系太亂了。好多人悶頭悶腦的上班，卻不知道在幹嘛？」
周青峰聽的汗顏，這點確實說的很對。他光顧著招人，但如何用人卻真的沒做好。鄭教授搞礦山機械是內行，但在統籌全局上還是能力欠缺了。
渡邊雄現在已經是『聖光』副總裁，這老鬼子搞生產管理非常厲害。不管是電池廠還是機動車生產線，目前都運轉良好。
周青峰還想讓渡邊順手把研發也管了，但這就不太對頭。老鬼子沒那個能耐，他對付那些素質低的工人沒問題，但科研團隊不服他。
這是『聖光』的一個痛點。
馬主任自覺氣氛烘托的恰到好處，緩緩給出自己的解決方案，「周總何不跟國內科研單位搞合作呢？」
呔……你怎敢出此下策？
周青峰當即就要翻臉了。九十年代國內的科研問題多多，人浮於事，官僚習氣，暮氣沉沉，還經常出叛徒。
馬主任看周青峰瞪眼，連忙安撫道：「周總，聽我講完。這都是錢的事。其實國內的科研團隊曾經也是很能幹的。
過去條件那麼差，『兩彈一星』也搞定了。這證明我們的團隊管理水平其實挺不錯，能在有限的條件下搞出了不少好東西。
但我說句誅心的話，『聖光』的工程人員沒有情懷，他們就是為錢而來。他們沒有熱情。
今天『聖光』給錢多，他們就來『聖光』。明天別家企業給更多的錢，他們只怕得跑一半。他們並不為自己的事業而驕傲。
當然現在時代確實不同了，在談奉獻的同時也得談談待遇。周總你不缺錢，而且你夠那個……」
馬主任笑著朝自己脖子下比劃。
「夠狠。」
眾人聽著倒不附和，反而連連嘆氣。馬主任這話確實誅心了。『聖光』沒底蘊，沒情懷，完全是看錢辦事。
馬主任嘆氣道：「我去過不少國家，參觀過歐美好多尖端企業，接觸過他們的科研人員。
國外其實也談精神，比如美國的NASA。人家的工程師非常的自信，就覺著自己引領了人類文明進步的潮流。
歐美是又有錢又談精神。其科研人員不用為五斗米折腰，工作也是很拚命的，成果自然源源不斷。
而且你就算給更多的錢也很難挖國外的工程師。人家覺著自己就是最棒的，他們有自己的追求，這種精氣神其實挺重要。
周總如果能跟國內的科研院所合作，待遇給夠，我們可以幫你管研發團隊，效率絕對比現在要高。顧問團也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聖光』的技術人員拿了高收入，又感覺自己在為國效力，這種榮譽感是花錢賣不來的。別人再想來挖牆角就沒那麼容易了。
要是擔心體制內的不良習氣，這不還有您把關么。您要是覺著哪裡有問題，完全可以出手就那些糾正。
畢竟『聖光』的職位不是不能開除的編製，院士到您這裡也不好說話。這個權力就跟殺手鐧似的，可好用來。
此外這次買客機，還能吸收一些國外的技術人員。科研最忌諱閉門造車，不能搞近親繁殖，必須有競爭，有思想的碰撞和融合。
我對『聖光』的未來是非常看好的。」
說到這，馬主任雙手合十拜了拜，近乎哀求道：「周總，我在部委幹了半輩子，是專門搞規劃的。可有些問題在我的圈子內解決不了。
我到天陽後就發現，自己也許找到一條新路。我們需要改革，但改革不能空談奉獻，需要資金和技術的支持。
過去我們沒有，現在就看『聖光』了。不如就從這次客機的項目入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