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石頭解渴法

他們一直休息到午夜。這是他們在沙漠里度過的最愉悅的一個夜晚了。他們有巨大的火堆,足夠的水,以及吃撐了的肚子。就好像在冬天不願意離開被窩一樣,他們現在一點也不想動彈。

但正因為如此,貝克才認為他們現在就應該上路。他們的體力已經恢複,不再懼怕黑夜的冰冷了。在太陽升起之前,他們應該能走很長一段路。作為生存物資儲備,他們還有煮熟的樹葉和灌滿的水瓶。

他們又一次抖了抖背包和衣物,以防蠍子把那裡當成自己的家。貝克看了綠洲最後一眼。在夜光下,荒涼的綠洲已經被染成了灰色。貝克露出了笑容。他的祈禱讓他們找到了綠洲……

當然,綠洲一直都在這個位置,這是事實,它還能在哪兒?但是,即使綠洲在此,他們也能找到它。貝克不得不感謝幫助他們找到綠洲的「神」,他救了貝克和彼得。

向北的路有平緩的斜坡。貝克和彼得走了5分鐘才走出了沙坑。在走出沙坑之前,貝克又回頭看了眼綠洲。之後,他就再也看不到綠洲了。在夜光下,貝克已經分不清陰影中哪個是綠洲了。綠洲彷彿肩負使命地出現並拯救了他們,在完成任務後,綠洲就消失了。

貝克搖了搖頭。現在就開始回憶過去是毫無意義的。他們必須抓緊當下的機會,並為未來做好準備。

貝克和彼得走了一夜。夜很冷,但吃飽了的兩個人身上有充足的熱量。每過一陣子,當彼得的表響起,兩人就休息5分鐘並再含上一口水。他們還在使用這個塔拉烏馬拉族的小竅門,每次都會盡量把水含得時間長一些。這讓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能夠忍住想喝水的衝動,雖然他們還是很渴。

儘管很渴,貝克還是樂觀的。他可以感到腳下的土地正在變得堅固。岩石正在取代沙子。他們再也不用爬沙丘了。和爬沙丘相比,在平地上走路要輕鬆得多。只要一步接著一步,找到節奏,接下來,你什麼都不用想,只要不斷行走就可以了。這樣走上幾個小時也不辛苦。

貝克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景色是否真實——擋住星星的山影彷彿離他們越來越近了。在白天,貝克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值得信賴的。熱霾會讓遙遠的山脈看起來近在咫尺。在夜晚,想看清楚四周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貝克早就知道自己的視覺和想像力經常會混淆。與其被迷惑,還不如一直走下去。貝克知道,最關鍵的事有兩件——了解四周的真實狀況和找到附近的居民。

太陽快升起了,平原已經開始被照亮。貝克想,再有幾個小時,他們就又要尋找一個陰涼地了。這附近的地勢真是平坦啊。實際上——

「嘿,貝克!」彼得蹲了下來,用手指摸了摸地面,「輪胎的痕迹!」他的眼睛彷彿在發光,「我們應該快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了!」

「別高興得太早。」貝克一邊走一邊看著地面說,「對。這裡也有……這裡也有……」

地面上到處都是輪胎的痕迹,彷彿有一群汽車剛剛在這裡狂奔。貝克腦海中聽到的聲音——引擎的雜訊,輪胎和地面的摩擦——和四周的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事實上,貝克唯一能夠聽到的就是自己的雙腳在地面上走過的聲音。

「我們可能是找到巴黎—達喀爾拉力賽經過的地方了。」貝克繼續說,「20世紀70年代時,有個法國人在沙漠里迷了路。他覺得那是一個賽車的好地方。從那以後每年1月這裡都會有拉力賽——世界上時間最長、路途最艱險的拉力賽之一。如果現在是1月的話,我們可以很輕鬆地搭便車。」

「哦。」彼得的希望被粉碎了,「真是有趣,這些輪胎的痕迹居然沒有被吹散或被沙子湮沒。」

「你仔細看看腳下。」貝克嚴肅地說,「這裡沒有沙子。我們在一片鹽田上。」

貝克覺得自己早就該發現這個事實。他早就感到地面在變得堅固。他也看到前方一馬平川。但他就是沒有想到這裡會是鹽田。

彼得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四周。一眼望去,他們四周都是乾涸的土地。

「這裡曾是海洋,對吧?」彼得問道。

「對,但海水早就蒸發了,這裡只剩下鹽。在之後的幾千年里,這裡越發乾燥,以致什麼都無法生長。」貝克用腳跺了跺地面。「在這個表層下面只有鹽,但也有可能更糟糕。」貝克補充說,「這底下未必是食鹽,也有可能是火鹼。」

「火鹼?我們在家中會用火鹼來清理地板。」

「想想火鹼對塵土的殺傷力,再想想這種東西沾到你的皮膚上會是什麼結果。一定要小心。不論如何,這裡沒有水,沒有植物,多半也沒有動物。動物可比我們聰明。」

「啊!」彼得現在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沒有食物,沒有水……「你有什麼辦法嗎?」

貝克快速地看了看天空,並很快找到了北方。「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裡。」貝克說,「我們必須繼續前進。」

但2小時後,他們還沒有走出鹽田。貝克知道他們必須休息了。鹽田的地面在太陽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這裡折射的熱量是沙漠的兩倍。再走下去,貝克和彼得都會被烤焦的。

貝克懊惱地咬了咬牙。貝克太想繼續走下去了。正常情況下,再有10分鐘他們就走出鹽田了,但也有可能他們還要走上數公里才能走出鹽田。在這樣的天氣下,貝克完全無法判斷他們還要走多久。他不能冒這個險。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停下來搭建帳篷。

在堅硬的土地上,貝克甚至連一道淺溝都挖不出來。這附近沒有遮陽的岩石,更不要說植物了。貝克和彼得搭建了一個面向西方的帳篷,這樣可以避開太陽和不斷刮著的東北風。

「太陽會移動的。」彼得向天空指了指。

「到時候我們也可以移動帳篷。但那應該是下午的事了。在那之後我們又該出發了。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整夜一直前進。無論如何,我們都要離開鹽田。」

鹽田的地質太過堅硬,貝克甚至都無法把支撐帳篷的木棍插入其中。貝克不願意使蠻力,萬一木棍斷了可就麻煩了。他們不得不把小石頭堆在一起來支起帳篷。在完成這一系列工作後,他們終於可以進入帳篷內準備休息了。

帳篷遮住了陽光和東北風,但光亮是無法阻擋的。陽光越來越強烈,鹽田中水晶般的地面的反光也越來越強烈。反光直接從帳篷口照到了帳篷中。陽光照在他們眼中的感覺就好像鹽燒皮膚一樣。

他們還留著滑沙丘的箱子上用的傘布。貝克把箱子上的木板在帳篷前支起來,然後把傘布綁在上面。這樣,他們就有遮篷了。遮篷提供了更多的陰涼,也擋住了反光。

「嘿,我們有院子了。」彼得評論道。

貝克笑了,儘管乾燥的嘴唇撕裂般的疼。搭建遮篷花了10分鐘。有事情做和躲避太陽及喝水幾乎是一樣重要的。不幸的是,現在離他們夜晚出發前還有很長的時間。

「我覺得我們可以再喝一口水。」貝克說。

貝克回到帳篷里,拿起了水瓶。他晃了晃水瓶,發現裡面的水還剩下四分之三。自從離開綠洲後,他們幾乎沒有喝過水。

「如果我們能夠堅持按時喝水,那麼這些水應該足夠我們撐到夜裡了。」貝克說,「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剩下一瓶水夜裡喝。第二天,我們可以再尋找新的水源。」

「今天註定是漫長的。」彼得悲傷地說。

貝克只是嘴角略略露出笑意。彼得說得沒錯。

「曾經有一個老國王。」貝克繼續說,「不論走好運和走霉運,他都會向宮廷的智者尋求建議。每次被問到建議時,智者們經過思考都會說『這一切都會過去的』。他們每次都是對的。」

「所以在走好運時……」彼得皺著眉思考著。

「……一定要充分享受。因為一切都會過去的。當你走霉運時……」

「也不要太擔心,因為一切都會過去的。是啊!」彼得高興了一點,「他們真有智慧。」

「今天……」貝克躺在地面上伸了伸懶腰,盡量用樂觀的語氣說,「……也會過去的。」

但這一天很漫長。貝克和彼得很快意識到,說話只會讓他們更加口乾舌燥。他們也不能走出帳篷,因為鹽田反射的陽光會讓他們瞬間汗如雨下。

彼得用觀看相機里的照片和視頻來打發時間。在看到酒店裡的男人、飛機和罐頭中的鑽石等照片後,貝克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些事都發生在最近三天里,卻似乎是發生在千里之外、多年之前的另一個世界裡。他必須記住他們是從哪裡來的,又要往哪裡去。

不得不再提一句帳篷,帳篷裡面比外面要涼快一些——但並沒有涼快多少。貝克和彼得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度過了一天。他們要麼睡覺,要麼躺著凝視著閃亮的帳篷。彼得的手錶不時發出的聲音是唯一讓他們知道時間在流逝的標誌。除了休息之外,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喝一口溫水,以及偶爾吃一點海棗樹葉和海棗。

終於,太陽落山了。貝克和彼得收起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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