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冰橋上爬行

「緹堪尼,把衣服脫下來!」

緹堪尼的身體還在劇烈顫抖著,他的臉依然在痛苦地扭曲。然而,他的眼睛裡露出了驚訝。

「快點!」貝克堅決而果斷地說。

「啊……」緹堪尼嘟囔著,開始用已經麻木、仍在顫抖的手指解扣子,「沒想到……假期……是這樣過的……」

「所有的衣服。」緹堪尼已經只剩下內褲,但貝克還不滿意。

雖然很不情願,但緹堪尼還是遵循了貝克的指令。「好吧。」他說,他的身上凍得全是雞皮疙瘩,看起來彷彿砂紙,「現在……做什麼?」

貝克已經從包里拿出了T恤。他把T恤遞給緹堪尼。「你自己來擦身。」貝克命令,「你必須不斷活動,而且必須儘力把身上擦乾。然後,我會讓你暖和起來。」

暖和起來,貝克想。他知道,低體溫症就像幽靈一樣懸在他們頭上,隨時準備猛撲過來,凍結他們。他們的血液會結冰,成為這無盡冰雪中的一部分。為了生存,人在感到寒冷時,身體會慢慢降低消耗,把熱量盡量留給關鍵的器官。為了保持體溫,緹堪尼必須藉助外在的熱量。

貝克拿起自己的背包,在裡面翻找著。緹堪尼的背包已經濕透了,裡面已經沒有可用的東西。很快,貝克感到自己額頭上流下了汗水,他立刻讓自己放慢了速度。讓緹堪尼暖和起來是現在最要緊的事情——他從未有一個朋友如此接近死亡——但他還是要放慢速度。如果他開始流汗,汗水也會很快結冰,低體溫症就會猛撲過來,他會和緹堪尼一起死去。

好的,找到緹堪尼可以穿的乾燥的衣服了。緹堪尼的皮靴也濕透了,但貝克對此無能為力。至少現在緹堪尼可以穿上乾燥的衣服了。貼身的衣服最重要,會在身體表面形成熱層,緹堪尼就能保持體溫了。

現在只能做到這樣了,但這是不夠的,緹堪尼全身都已經凍透了。

「好了。」貝克說,他把一塊石頭上的雪掃清,把衣服鋪在了上面,「穿上這些衣服。」

接下來,最大的挑戰來了。貝克站直身子,手叉在腰間,環顧四周。他必須生一堆火。僅靠衣服不足以讓一個在冰水裡浸過的人回暖。緹堪尼需要更多的熱量,他需要火。

但是,在這裡生火?

貝克看了看四周的冰雪。他們恐怕要再走幾個小時,才能走到山那邊有樹木的地方。現在他該怎麼辦?燒石頭嗎?

貝克不情願地想到自己背包里的東西。好吧,他只能燒這些衣物了,還有他們之前製作的繩索,但這也不夠長時間燃燒的。而且,他並不想這樣做。

「緹堪尼,山脈的這個高度是常年積雪的嗎?」

緹堪尼一邊穿著褲子,一邊苦著臉看著他。「是……不是。山頂全年積雪,但較低的地方在夏天是沒有雪的。你為什麼問這個?」

看到緹堪尼不再抖得那麼厲害,貝克很高興。但只是比剛才好了一點,他還是在不停地顫抖。

「如果夏天這裡沒有雪,那麼這裡可能有……」

貝克又看了看四周。如果雪下有植物,它們應該長在很隱蔽的地方。貝克蹲在一塊石頭旁,用雙手在雪中摸索。

好!貝克摸到了某種又圓又硬的東西。他把雪掃開,看到了彎曲的黑色樹枝。是一種灌木,它會一直等到夏天冰雪融化才長出新芽。他攥住樹枝,從土中拔了出來,然後在這根樹枝附近,他又找到了更多的燃料。他掰斷其中一根細樹枝,樹枝發出啪的一聲,乾脆地一分為二。樹枝上的雪花在陽光下閃耀著。雖然整個冬季都埋在雪下,但樹枝內部應該還是乾燥的。

貝克用獵刀刮掉了樹皮,露出了乾燥的內部,這樣樹枝就更容易燃燒了。他還要用從飛機急救箱中找到的棉花來引火。貝克清掃出一塊岩石背風處的雪地,用打火石打出了一串火花。穿得厚厚實實的緹堪尼蹲到了他的身邊。

「不行。」貝克命令,「在火生起前,你必須不停地走。」

緹堪尼抬起頭來看他。「我要做什麼?去哪裡?」

「你必須不停地走。實在不行就繞圈吧,這樣你的身體才能產生熱量。你已經被凍透了,你必須儘快暖和起來。快!走起來吧!每一步都把你的膝蓋高高抬起。」

緹堪尼用怨恨的目光看了貝克一眼,但他還是開始圍著岩石繞圈,用運動產生熱量,而貝克則利用這個機會開始點火。他先是把棉花點燃,然後引燃了幾根長布條,那是他用獵刀從之前製作的繩索上割下來的。

「不要那樣搓胳膊。」貝克全神貫注地生火,但還是對緹堪尼說,「這會讓熱量從你的關鍵器官傳到你的雙臂,讓你變得更冷。你應該快速揮舞雙臂,這會讓血流到你的手掌,讓你感到溫暖。我保證這樣很管用。」

緹堪尼停了下來,看了看貝克,然後接著繞圈。現在,他在走路時也開始揮舞自己的雙臂。

「從前有一個叫歐內斯特·謝克勒頓的人,」貝克說,「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曾去南極探險。」

貝克蹲了下來,對著火堆吹氣。一些細小的火苗逐漸席捲了布條,然後火焰慢慢變大。貝克繼續講述謝克勒頓的故事。

「一天,謝克勒頓的一名手下掉到了冰窟窿里。他們當時正在冰川上,附近沒有什麼可以燒的。這名手下只能不斷地繞圈,一直走了12小時。只是走,不停地走,直到他完全乾燥。足足12小時!但他撿回了一條命。最終,謝克勒頓手下所有人都活著回到了家。」

火已經變大了。火焰慢慢靠近樹枝,有些害羞似的,想把樹枝拉入燃燒的快樂中。樹枝彷彿有些不知所措,它們本來期待在雪下等待數周,然後出來迎接夏天。但最後,樹枝還是接受了火焰的邀請,燃燒了起來。一縷煙在山頂升起。

貝克一直在吹著,直到覺得沒問題了才停止。這樣火就不會輕易熄滅了,他可不想火堆只燃燒幾分鐘。貝克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長長地喘了口氣。

「好了,過來坐下,緹堪尼。」說著這句話,貝克又站起來去尋找更多樹枝。緹堪尼則迅速蹲在火堆的另一邊,伸出雙手去取暖。火雖然不是很旺盛,但這已經足夠了。緹堪尼會活下來。

貝克放鬆地笑了,緹堪尼也笑了。

「也把你的腳伸出來吧,」貝克建議說,「這樣你可以讓手腳都暖和起來……」

岩石附近雪下的樹枝已經沒有原來那麼多,貝克盡量找出了一些。在緹堪尼取暖時,貝克在緹堪尼的皮靴里塞滿割下來的布條。接下來的路依然是冰雪。潮濕的靴子會迅速吞下緹堪尼腳上的熱量,讓他生凍瘡。貝克把靴子舉起來,靴口對著火堆,讓皮靴儘快變干。

「我來吧。」緹堪尼道,他從貝克手中拿過了皮靴,對著火堆,他的聲音已經恢複正常了——牙齒不再打戰,身體也不再顫抖,「除了墜入冰窟窿之外,我也有其他的本領。」

「當然。」貝克笑著說,「你烤鞋子的水平是世界級的。」

緹堪尼有些慚愧。「我拖慢了咱們的速度,是吧?我的意思是,你本來打算一直走,在日落前翻過山頂的。」

「我們還是能夠完成這個目標的。」貝克看了看山頂,「對,我們的確耽誤了幾個小時,但在這裡,白天持續的時間很長。所以,我們只要多走一會兒就好了。」

「的確是這樣,但我還是很抱歉。」

「別擔心。」貝克咬了咬嘴唇,「我也可能掉入冰窟窿。」貝克說,既是對緹堪尼,也是對自己,「我本該意識到那裡不是湖岸。我的觀察還是不夠仔細。」

貝克站起來,他不想說下去了。他必須面對現實,但他不願意花太多時間思考這件事。這雖然只是一個小失誤,但在這樣的環境中,任何失誤都可能導致殺身之禍。貝克決定,他絕對不能再犯任何錯誤。

貝克把緹堪尼背包里的東西全拿了出來,他想看看是否有東西還是乾的。他的希望落空了,所有東西都濕透了。繩索濕了無關緊要,但衣服濕了卻是要命的。

然後是緹堪尼之前一直穿著的衣服。大衣是防水的,沒怎麼濕,所以他現在還穿著。他還需要穿上毛衣,但他們已經沒有乾燥毛衣了。

貝克使勁擰著毛衣,儘可能地把水分擰出來。然後,他把毛衣和其他衣物一起鋪在岩石上,回到了火堆旁。

「不知道這些衣服是會變干,還是會結冰。」緹堪尼說。

貝克笑了。「我就是希望它們結冰!」

1小時後,貝克覺得緹堪尼的體溫已經恢複了。他站起來,從岩石上拿起了毛衣。整個毛衣都已經結冰了,凍得很堅硬。

貝克把毛衣對摺,只聽見噼啪作響,上面的冰碎了。之後,他在岩石上使勁摔打著毛衣。他閉上了眼睛,以免飛濺的碎冰傷到自己。反覆摔打了幾次之後,貝克在緹堪尼面前,抖了抖毛衣。

「它幾乎完全乾了!」緹堪尼大叫,他用手指捻著毛衣,「太神奇了。」

貝克忍住了笑容。有那麼一刻,他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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