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閃著綠光的眼睛

在離開河岸後,貝克和緹堪尼爬了兩個小時。他們偶爾會說話,但大多數時候會保持沉默。他們需要保留力氣來爬山。貝克一直關切地留意著緹堪尼。貝克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爬山時,腿上每一條肌肉是怎樣叫苦連天的。現在,緹堪尼多半也是如此吧。貝克用行動來告訴緹堪尼正確的爬山方式:一步一步走,保持穩定的節奏,不要停。每走一小時,他們會休息5分鐘——這能讓雙腿在麻木之前得到充分的休息。人需要有強大的內心,才能在休息片刻後繼續上路。

「戰勝你身體的疼痛。」貝克鼓勵緹堪尼,「你會發現自己還可以再邁出一步,然後還能再邁出一步。很快,你的身體就會適應這種節奏了。」

就這樣,他們一步一步緩慢地在山上走著。足以造成凍瘡的冷風在他們身後呼嘯著,身上的背包稍稍可以幫助他們抵禦一些風寒。但貝克記起之前學過的一組數字:每爬高100米,溫度就會低0.6攝氏度。這也就是說,在到達山頂之前,溫度就已經在0攝氏度以下了——這也就是山頂上永遠都覆蓋著冰雪的原因。

這組數字同樣意味著一個好消息:在下山時,他們每走100米,溫度就會上升0.6攝氏度。

貝克考慮是否要製造雜訊來嚇走熊,但隨著樹越來越少,這樣做並不是很必要。他不相信在荒原上有如此豐富資源的前提下,會有熊願意在這裡閑逛。和人類相比,動物有一大優點:它們會找到一個好地方,然後留在那裡。

在走了一陣後,貝克覺得到了安營紮寨的時間了。

「到這裡就可以了。」貝克說。不斷攀升的山勢在這兒陷進去一塊,形成了一塊小小的平地。這裡也是整座山脈樹帶的邊界。往上走,薄薄的土壤下只有岩石。再往上走,就只有冰雪了。

為了慶祝一下,貝克解下了他的帆布背包,任由它落在身後的地上。緹堪尼也學著貝克讓背包落在地上。「謝謝!」緹堪尼真誠地說道,他走了幾步來放鬆自己酸痛的雙腿,「我從來沒有走過這麼——哦!」

緹堪尼回頭看著他們走過的路。貝克站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自豪地望著整個阿拉斯加。

貝克覺得他們在渡河後至少又爬了1000米。山下,樹林和凍原交織,一直延伸到地平線,和灰色的天空融為一體。或許飛機在飛行時,比他們現在的位置還要高,但在機艙里你會感覺自己是與世隔絕的。現在,站在山上,兩個人都覺得自己彷彿成為整個景色的一部分。

「我們今天真的走了這麼遠?」緹堪尼吃驚地說,「我們真的做到了?」

「是的。」貝克說,「我們做到了。」

貝克沒有緹堪尼那麼激動。如果是平時,他會十分願意欣賞這景色。但在下方的某個地方,阿爾伯伯還待在臨時庇護所里,他的傷勢還是那麼嚴重。所以,當緹堪尼感嘆山下凍原的美麗時,貝克想到的是他們已經走了三分之一的路。接下來他們還有三分之二的路要走。

他拍了拍緹堪尼的肩:「來吧,趁著還有陽光,我們要搭建帳篷。」

貝克環顧四周,思考著。他最想搭建的是A字形的帳篷。在哥倫比亞的時候,他就為自己和雙胞胎搭建了那樣的帳篷。A字形帳篷不但堅固,而且能防禦風吹雨淋。但這樣的帳篷需要結實的樹枝,而他手中只有一把獵刀,沒有鋸子。

「我們來製作一個斜篷吧。就在這裡。」貝克決定了。

貝克站在一棵齊肩高的松樹和一塊差不多高的巨石中間。在差不多同樣的高度,松樹上有一個分杈。「我們需要尋找一根堅固筆直的樹枝。」他拍了拍松樹,又拍了拍巨石,「我們把樹枝擱在這棵樹和這塊巨石之間,然後把其他樹枝和其他東西斜放在上面,這會形成一個能夠擋風的帳篷讓我們休息。」

「但還有一側沒有擋住啊。」緹堪尼指出。

「是的,我們可以在那一側生火。相信我,我們會睡得很舒服,像毯子里的蟲子一樣。」

「如果我在毯子里找到蟲子,」緹堪尼嘟囔著說,「我會掐死它。」

他們很快就在不遠處找到了一根符合要求的樹枝。這根樹枝太粗了,用獵刀砍不斷,貝克和緹堪尼爬了上去,依靠重量把樹枝壓彎、斷裂,然後用獵刀砍斷了最後藕斷絲連的部位。他們把這根樹枝橫在了松樹和巨石中間,然後去尋找其他樹枝來倚放在這根樹枝上。

「明天我們要怎麼辦?」緹堪尼一邊找樹枝一邊問,他向上豎起大拇指,指了指更高的地方,「那上面可沒有樹。」

「我們不會在雪地里過夜,」貝克向他承諾,「我保證。明天這個時候我們應該爬過了頂峰,下到了山那邊有樹的地方。我們可以再搭建一個這樣的帳篷。現在,我們需要樹葉——大量的樹葉。如果我們想用樹葉擋風,那麼這些樹葉必須至少有10厘米厚。」

「好。」緹堪尼說,「我記得我在那邊看見一些樹枝……」

緹堪尼走到了幾棵樹後,暫時走出了貝克的視野。貝克決定收集樹枝來生火。這裡有大量乾枯的細樹枝,可以用來引火,他只要一彎腰就能隨手抓起一大把。

「貝克!貝克!」

貝克跳了起來,緹堪尼突然從樹後跑出來,兩個人幾乎撞到了一起。

「貝克!」緹堪尼抓住了貝克的胳膊,使勁往自己身邊拉,「那邊有熊。我想我看到了熊,一隻棕色的……熊!」

貝克的心沉了下去。熊?他本以為熊不會在這種地方出沒。一隻好奇的熊可以輕而易舉地毀掉他們的帳篷。如果有熊在四周徘徊,那麼他們就不能同時睡覺,總得有一個人放哨。但為了明天的路程,他們都需要好好休息。

「棕色?」貝克輕輕掙脫了緹堪尼的手,「不是黑色?」

「嗯……」緹堪尼咽了口唾沫,他臉色蒼白,在不斷流汗,「是的,我覺得是棕色。我……啊……」

這是個好消息,貝克想。至少他們可以嘗試嚇跑棕熊。如果是黑熊……它早就已經開始進攻了。他們別無選擇,只能先嚇它一跳,在它緩過神來追趕他們之前跑掉。他們必須跑到冰雪地里去,那這一晚就會過得非常難受。

「好。」貝克說,「拿起你的背包,準備揮舞它吧。」

「什麼?」緹堪尼覺得貝克簡直瘋了,「我們要主動去找熊?」

「說不定我們能趕走它。我們不能讓熊在這附近逛盪。這座山這麼大,它去哪兒都行,但我們只能留在這裡。」貝克一手緊握刀把,一手緊握木棍,「讓我們喊叫吧。」

「我,我該喊什麼?」

「什麼都行!唱歌也行!」

他們兩個一邊往樹林走,一邊儘可能地發出各種雜訊。貝克一邊用獵刀擊打木棍,一邊高喊著他能記起的所有童謠。緹堪尼用走調的歌聲唱著《美麗的亞美利加》。

「它當時就在這裡。」幾分鐘後,緹堪尼說,「就在這些岩石旁邊……」

貝克慢慢走了過去,他仔細觀察著地面……

貝克忽然大笑起來,就像忽然而至的噴嚏一樣,他簡直不能抑制地想要笑,但他並不想讓緹堪尼覺得自己是在嘲笑他。於是,他還是一邊凝視著地面,一邊努力忍住不笑,但他的肩膀開始顫動。

「發生了什麼?」緹堪尼用顫抖的聲音問,「到底……是什麼?」笑聲是可以傳染的。緹堪尼很快就意識到,如果貝克只是站在那裡笑,那麼這裡肯定沒有危險。

「看這裡。」貝克還在顫抖著。他蹲了下來,用木棍戳了戳地面。地面上有一小坨糞便,還有一小串遠去的腳印。腳印有貓爪大小,每一個腳印都一分為二。

貝克看著腳印前進的方向,然後用手指了指。一對小眼睛正在10米外的灌木叢里盯著他們。這隻動物的個頭和狗差不多,它的皮毛是棕色的,上面還夾雜著白色斑點。它很快轉過身飛奔而去。

「那是一隻鹿。」貝克道,他依然想笑,「沒有什麼比鹿更無害的了。」

「一隻鹿!」緹堪尼大叫道,「我居然被一隻鹿嚇到了!」

「那可不一定。」貝克用木棍撥了撥糞便,「它可能被你嚇得更害怕。」

緹堪尼看了看糞便,然後又看了看貝克。他也忍不住想笑了。然後,兩個男孩一起開懷大笑,笑得彎了腰。

最後,帶著笑意,他們回到了帳篷那兒,把帳篷完成了。松針濃密的細枝掛在了橫著的樹枝和地面之間,為帳篷提供了一道擋風的屏障。

「該吃晚餐了!」貝克說,「開胃菜是漿果,主菜是漿果和蘑菇,甜點是漿果。現在讓我們看看手裡都有些什麼吃的……」

在他們趕路的途中,他們收集了不少食物,並把食物分成了兩類,一類是安全的,一類不確定是否安全。安全的食物被放在他們左邊口袋裡,不確定是否安全的食物被放在兩人右邊口袋裡。現在他們把口袋裡的食物拿了出來,堆成了兩堆。

「好的。」貝克一邊說,一邊和緹堪尼翻找那一小堆不知道是否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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