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回 幽恨寄遙天 相思種種 琴聲飛大漠 誤會重重

就在這剎那之間,緊接著又是一聲尖叫,隨著「咕咚」一聲,有人翻身倒地。原來是卓一航飛身往救,一招達摩劍式中的「一葦渡江」,將那人右掌洞穿,可是因他急於救人,飛撞過去,肩頭替何綠華受了一抓,只覺火辣辣般作痛。

正酣斗中,何綠華從帳幕中衝出,如飛趕至。卓一航顧慮強敵,叫道:「師妹,不必上前。」何綠華哪裡肯聽,旋風般疾上!唰的一劍,便刺向那使判官筆的鳳眼穴,那人回筆橫架,何綠華十分溜滑,招式一轉,身子已轉到另一人的右側,劍尖一指,刺的是腰背「精促穴」,那人反手一掌,掌風湯衣,何緣華「嚇」的一跳,叫道:「好厲害!」又跳開了。

這樣一來,形勢大變。那兩人戰卓一航已是吃力,加上了一個何綠華從中竄擾,立感不支。那在旁觀戰的蒙面人這時忍不著了,忽地長嘯一聲,解下束腰的皮帶,隨手一揮,劈啪作響,那皮帶在他手裡,就如軟鞭一般,唰的一個盤旋,照著卓一航肩頭便掃,卓一航一個「倒踩七星」,巧步旋身,連人帶劍轉到敵人身後,劍尖一指,疾若飄風,那蒙面人直像背後長著眼睛一樣,頭也不回,皮帶反手一卷,卓一航大吃一駕,慌忙縮手,料不到這蒙面人竟然通曉「聽風辨器」之術,武功也高出先前二人許多。

這兩個漢人腰懸仆刀,滿臉橫肉,何綠華瞥了卓一航一眼,神色甚不喜歡。卓一航微笑道:「沙漠夜寒,生起火來,弄點開水吧。」何綠華生起了火取出一個銅壺,將水囊的水傾入,說道:「你搭個灶吧,要不然水壺可沒處放呵。」卓一航掃了一眼,笑道:「這裡沒有碎石,壓帳篷的大石頭可不合用,怎麼辦呢?」那兩個漢人道:「相公不用客氣,我們久在沙漠,捱得風寒。」卓一航道:「何必用身子來捱,待我想法。」又掃了一眼道:「我有辦法了,且試一試。」將壓帳篷的一大塊大石搬到帳中,暗運內家真力,雙掌猛然一拍,喝聲「開!」那塊大石裂為四塊,笑道:「這不就行了!」立刻搭起灶來,那兩人目瞪口呆,做聲不得。

何綠華見說是毒砂掌,卻變了顏色,原來武當派傳有秘方,擅醫毒砂掌,可是卻要燒十大鍋熱水,利用水蒸氣的熱力將體內的毒迫出來,這樣配合解藥,才能見效。在這沙漠,滴水如金,駱駝的水囊僅足供數日之用,如何能燒那十大鍋熱水?

卓一航吃了一驚,這三個蒙面人行徑與說話的古怪,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卓一航心道:「男女之情,豈是因容貌相悅而起?」便道:「她現在白髮滿頭,容顏非昔,要說美嗎?她可還比不上你,可是……」正想解說為什麼縱使玉羅剎又老又丑,自己也還喜歡她的道理。忽聽得一聲長笑,脆若銀鈴,帳篷上嗤的一響,玉羅剎割開一個裂口,跳了下來。

使皮帶的蒙面人加入之後,形勢又變,卓一航何綠華以二敵三,漸漸只有招架的份兒。那使判官筆的敵人又發言冷嘲道:「哈,武當掌門,亦不過如此!香主對他也未免太過看重了!」卓一航大怒,劍鋒一轉,直如鷹隼穿林,掠波巨鳥,倏然從使皮帶的敵人身邊穿出,一招「猛雞奪粟」,劍光閃爍,刺他面上雙睛,那人使個「橫架金梁」,雙筆向上橫架,哪知卓一航這招卻是虛招,只見一縷青光,劍隨身轉,「嗤」的一響,已把他衣襟刺穿了一個大洞,這還是他閃展騰挪快疾,要不然這一劍便是洞腹穿脅之災。

卓一航卻絲毫不以為意,催那兩人快說。那兩人說道:「我們是風砂堡的堡丁。」卓一航道:「嗯,我剛剛收到你們堡主的請帖。」那兩人道:「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何綠華迫不及待,搶著問道:「你們的堡主姓甚名誰?他為什麼要約我的大哥比武?」

草原上寒風又刮起來了,夜色越濃,寒氣越甚。卓一航見遠處有一團火光,道:「那邊想是有牧民生火取暖,草原上的牧民最為好客,咱們不如過去與他們同度這個寒夜。」

卓一航笑道:「事已過去,不必胡亂猜測了。」何綠華道:「大哥,你的功夫真好,只是雙掌一壓,就能將那塊大石裂為四塊,連我爹爹都未必能夠,我看除了二師伯外,本門中人,誰也沒有這樣的功力了,怪不得師叔們一定要請你回山。」卓一航道:「達摩祖師的武功精深博大不可思議,我不過是略得皮毛而已。如果能將達摩祖師的秘笈尋回,我派武功那才真是無敵於天下。」卓一航這時已暗暗立下誓願:武當山今生今世是絕不回去了,可是為了報答師門之恩,那武當秘笈,卻是非找回不可,縱使自己死在塞外,也要命辛龍子找回。

於是兩人再在沙漠上尋覓,尋了半天,仍是無影無蹤。紅日西沉,冷風陡起,卓一航說道:「師叔這麼大的人,一定不會失掉的。也許他找你不見,穿過那邊草原了。現在白日將逝,沙漠上寒冷難當,而且咱們沒帶篷帳,在沙漠上歇息,也很不方便,咱們也不如穿過那邊草原去吧。」

一歌既畢,滿座無歡,哈薩克人雖然大半不懂漢語,但也聽得出那凄惻的音調。何綠華心裡想道:「別人正自歡樂,你卻唱這樣的歌!」不待哈薩克人遨請,便道:「我也唱一支吧。」叫卓一航替她拉琴,唱道:

卓一航頹然跌倒,何綠華莫名其妙,道:「咦,玉羅剎怎麼這樣大的脾氣啊!」她天真無邪,竟是連想也想不到玉羅剎會吃她的醋。正是:

何綠華心中暗笑,想道:「虧他還是掌門呢,這樣忸怩作態。」帳篷外忽然又有腳步聲響,駱駝又嘶鳴起來。

這剎那間,玉羅剎心頭浪涌,是愛是恨,亦已難明。卓一航向前一撲,拉她衣角。玉羅剎凄然笑道:「你是官家子弟,正派掌門,拉我這個草野女子做什麼,你快隨她回武當山去吧!」輕輕一跳,卓一航撲了個空,玉羅剎的影子又不見了。

說話之間,兩人已回到了帳篷外面,卓一航打燃火石,以劍挑開帳篷,往裡一照,但見殘火已滅,帳中空無一人。何綠華進去加了一些原來是準備給駱駝吃的枯草,撥起火苗,納悶道:「霍元仲胡說八道,哪裡有什麼請帖!」卓一航眼利,一眼瞥見剛才給自己甩在地下的飛刀,刀尖上穿著一張紙條,急忙抬起,道:「哦,請帖原來在這裡。」

卓一航怔了一怔,這話也說得有幾分道理。又怕她口沒遮攔,被玉羅剎暗中聽見,心中一煩,熱氣更冒。急道:「不要再提玉羅剎了,好嗎?」何綠華微微一笑,道:「那麼我拉胡琴唱給你聽,我爹爹心煩的時候,也是喜歡聽我唱歌的。」

兩蒙面人喝道:「哪裡走!」左右包抄,分進合擊,筆起龍蛇,掌風颼颼,并力強攻。卓一航怒道:「我還怕你不成?只是瞧你兩人身份,亦非凡俗,卻做下三流的勾當,可惜可惜!」那使判官筆的人大笑道:「試試你的身手,怎能算得下流?」卓一航無暇與他分辨,展劍疾刺。那人雖然說是試招,那雙筆卻是專向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下手,毫不留情。而那名通曉「大擒拿手」的傢伙,更是狠攻惡打,儼如對付大敵強仇!

何綠華忍不住問道:「何以你們剛才又不說?」那人說道:「那時我還不知道就是卓相公,後來碰到副堡主和霍元仲,我們說起有這麼一個『異人』,霍元仲立刻猜出是卓相公。霍元仲好像很熟悉你們……」卓一航插口道:「玉羅剎和我都與他交過手。」那人道:「怪不得。白髮魔女又名玉羅剎也是他說的。許多人都不知呢。」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不知不覺走了半月,也不時在沙漠上發現駝馬的足印,可是跟著那些足印走時,足印又往往因風沙的變幻而被遮掩了。何綠華走了這麼多天仍未走出沙漠,不覺心焦,一日將近黃昏,忽然一陣陣風迎面刮來,黃色的沙霧迎風揚起。卓一航道:「看樣子,今晚又要刮大風了,咱們找背風的地方安下篷帳吧。」晚上狂風果然刮地而來,沙漠上無月無星,黃灰色的沙霧,就像厚厚的一張黃帳,遮天蔽地。

這調子本是江南一帶的歌妓從《西廂記》的曲調變化出來的,描寫張生遠去之後,久久不歸,鶯鶯惦記之情。只因文詞活潑風雅,故此流傳民間,大家閨秀也歡喜唱。何綠華見他說歡喜歡快的調子,便隨口唱了出來。卓一航妙解音律,不覺輕輕叫了聲:「練姐姐。」

過了一陣,風勢慚弱,兩人正想歇息,忽聞得帳外駱駝長嘶一聲,卓一航搶出帳外,只見兩條黑影在駱駝旁倏然穿出。卓一航舉手叫道:「風沙未過,兩位何不請進帳中稍聚。」

這剎那間,黃葉道人的影子驟然從他心頭掠過,那嚴厲的而又是期望的眼光似乎在注視著他,忽然間,他覺得師叔們雖然可厭,卻也可憐。何綠華又問道:「大哥,你真的不回去了嗎?」卓一航舉頭望星,幽幽答道:「嗯,不回去了!」

何綠華的劍法乃是白石道人悉心傳授,雖然遠比不上卓一航,但這兩人在卓一航凌厲劍招的威脅下,一時間卻也奈何她不得,而且她的身法輕靈,打法溜滑,轉來轉去,左一劍,右一劍,上一劍,下一劍,所刺的也都是人身穴道所在,那兩人雖然不把她當成強敵,卻也不得不防。

原來卓一航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