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 塞外收徒 專心傳劍法 天涯訪友 一意覓伊人

卓一航吃了一驚,只聽得另一人答道:「絕不會錯。她雖白了頭髮,顏容憔悴,但還可辨認出來。而且那手劍法,天下也無第二個人會使。」卓一航向外一望,只見離自己十餘丈地,從樹叢中走出四人,想來也是像自己一樣,躲避風雪之災的。

晦明禪師道:「那麼等初夏解凍之後再去吧。」卓一航道:「我心急如焚,如何等到初夏?」晦明禪師堅留他再住七日,在這七天中和他研習內功,卓一航本來有根底,經晦明禪師指點,進益不少。卓一航嘆道:「我的幾個師叔猶如井底之蛙,不知滄海之大,自以為武功蓋世無雙,比起你們,真是差得太遠。」晦明禪師道:「他們雖然稍微自大,其實武當的內功心法,那的確是武林所欽佩的。大約是你們達摩租師的秘笈失傳之後,現在已無人能窺其堂奧了吧。」卓一航頗為感慨,說道:「我真想拜你為師,虔修劍法。」晦明禪師笑道:「卓兄,你說笑話了,咱們彼此琢磨,那還可以,怎麼說得上傳授。其實,你現在放著一個良師益友神仙眷屬,何必他求。」卓一航知他所指,又苦笑道:「若能得她見我,已是心滿意足。談到姻緣二字,只怕此生無望了。」

到了第三年的時候,忽然不時有漠外的成名人物來訪。向他打聽一個女子的來歷,原來晦明禪師雖是劍法無雙,武功絕頂,可是從不仗技驕人,因此在回疆數年,甚得人望。天山南北的英雄,因他來自中原,見識廣,所以遇到疑難之事,每多向他請教。

四人見不是白髮魔女,鬆了口氣,問道:「你是誰?雪地冰天,單身上南高峰作甚?」卓一航正在考慮該不該說實話,那紅衣喇嘛已發話道:「不必問了,一定是上南高峰找白髮魔女的,是也不是?」卓一航道:「是又怎樣?」紅衣喇嘛道:「你也是找她晦氣的嗎?」卓一航一聽,知道這四人乃是玉羅剎的仇人,氣往上沖,冷笑道:「像我這樣的人,再多十個,也不敢找她晦氣。」那老頭變了顏色,喝道:「你是何人?」卓一航傲然答道:「武當派門下弟子卓一航。」那老人哈哈笑道:「原來是武當派的掌門,你放著好好的掌門不做,卻到這兒來找魔女,哼,哼,我可要教訓你了!」在腰際解下一條軟鞭,迎風一揮,鞭聲唰唰,隨手一抖,竟似一條飛蛇,向卓一航當腰纏到!

晦明禪師搶先將孩子抱起,說道:「這孩子是我的徒弟,你們饒了他吧!」那兩個兵丁喝道:「好大的膽子,敢跟我們的酋長搶人。你放不放手?」晦明禪師垂首說道:「阿彌陀佛!」那兩個兵丁見晦明禪師不理睬他們,勃然大怒,一左一右,伸拳踢腿,晦明禪師將孩子抱在左手臂彎,又念了聲「阿彌陀佛!」兩個兵丁拳腳打到他的身上,如擊敗革。只聽得「蓬蓬」兩聲,兩名健卒都給彈到一丈開外。還幸是晦明禪師一念慈悲,要不然這兩人還要手斷腳折。

有些人懷疑她是從中原來的女盜,跑來向晦明禪師查詢她的來歷。還有人勸晦明禪師和她比劍。晦明禪師一聽,心中有數。想道:這定是玉羅剎無疑,但不知她如何會白了頭髮。她遠來回疆,一定是遇到失意傷心之事了,料不到她喜歡找人打架的性子仍是未改。

好友相逢,當然是十分高興。卓一航留在天山數日,將別後事情,一一傾吐。說到玉羅剎在武當山大戰之後,傷心而去的事,不覺掉下淚來。岳鳴珂笑道:「玉羅剎前幾天剛剛來過。啊,我忘記告訴你,這裡的人都叫她做白髮魔女,沒人知道她便是當年威震江湖的玉羅剎了。」

過了半年,漸漸不聞白髮魔女找人比試的事了。晦明禪師心道:「定是她找不到對手,覺得一些最負盛名的人物亦不過爾爾,所以懶得比試了。」晦明禪師在楊雲驄上山之後,便采五金之精用少林秘法重鑄師傅寶劍,這時已滿了三年,煉成了兩口寶劍,一長一短,長的名為「游龍」,短的名為「斷玉」,長短雖有不同,卻都是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的利器。真是人間神物,更勝從前。

且說岳鳴珂到了天山之後,削髮為僧,改稱晦明禪師,晃眼四年有餘。他到天山後的第二年,羅鐵臂送楊漣的兒子楊雲驄上山,說是承玉羅剎的介紹,要晦明禪師收楊雲驄為徒。晦明禪師道:「她怎麼這樣多事?總要給我添一點煩。」話雖如此,但見楊雲驄聰明異常,氣宇非凡,早已滿心喜愛。更兼他是忠臣之後,自然一說便合。立即行了拜師之禮。

正在相持不下之際,忽然遠遠聽得一聲長笑,晦明禪師心中一動。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團白影,飛掠草原,片刻之後,叫聲四起,孟薩思手下尚未看清,已有多人中劍倒地。有人驚叫道:「快走呀,白髮魔女來了!」

且說客魏一死,樹倒猢猻便散,由校的「大護法」昌欽大法師是紅教喇嘛,仗著一身武功逃回西藏。魏忠賢的心腹連城虎也逃了出來,到西藏去找昌欽法師。其時回疆「喀達爾」族的酋長孟薩思野心極大,頗思統一回疆,聞知昌欽大法師回來,便以珍寶重禮聘他相助。昌欽法師曾經滄海,本不想往。但連城虎卻另有用心,他是滿州內應,心想滿州必得天下,遲早會對回疆用兵,回疆地大人稀,用兵不便,不如借孟薩思之力,先打好基礎。因此力勸昌欽大法師應聘,他也和昌欽大法師一道,同到回疆。不料這日在無意之中遇到了已削髮為僧的岳鳴珂,想起他有熊廷弼的遺書,若能取到,便可逕赴關外,立受重用,不必在回疆放長線吊遠鷂了。因此便唆使昌欽法師去對付晦明禪師。

晦明禪師心中暗笑:一別數年,異地相逢,她竟然不先敘契闊,一見面就要比賽輕功。白髮魔女道:「走呀,我背的是大人,你背的是孩子,你還怕輸給我嗎?」晦明禪師微微一笑,心道:幾年前,輕功我不如你,今日若比,勝負尚未可知,你怎麼如此誇大!要知晦明禪師與白髮魔女的武功本來是同出一源,一正一反,乃是晦明的師父天都居士與妻子賭氣,各創出來的。天都居士曾道:一正一反,雖然各有特長。但若練至出神入化之境,爐火純青之時,正必勝反,此乃是不易之理的。所以晦明禪師也想借白髮魔女的較考,測量自己的功夫。既被白髮魔女一催再迫,便含笑道「好」。身形一起,疾逾飄風,白髮魔女緊跟在後,恰如白影兩團,在大草原上滾過。

聽這些人說,半年之前,回疆來了一個女子,白髮滿頭,容顏卻嫩,看她頭髮,像五六十歲的老婆婆,看她面貌,像二十餘歲的少女。連她是多大年紀,都猜不出來。這女人神出鬼沒,武功之深,不可思議。一到之後,就將橫行天山南路的桑家三妖逐出了回疆。桑家三妖各有獨門武功,大妖桑乾,練的是七絕誅魂劍,劍尖有毒,見血封喉;二妖桑弧,練的是大力金鋼杵,外家功夫,登峰造極;三妖桑仁,練的是陰陽劈風掌,中了掌力,五臟震裂。因為他們所練的功夫陰狠毒辣,所以被稱為「三妖」。三妖橫行已久,見了那白髮女子,行蹤怪異,不合上前調戲,被那女子一人一劍,殺得大敗而逃,幾乎喪命,三兄弟在回疆立不住足,已逃到西藏去了。

一月之後,晦明禪師從博樂回來,序屬深秋,塞外苦寒,已是滴水成冰的氣候。這一日晦明禪師經過喀達草原,忽見一個似是酋長模樣的人,率領許多兵士,趕著一大群牛羊,橫過草原。他的背後許多牧民在哀哀痛泣。晦明禪師好生不忍,上前詢問究竟,牧民道:「我們欠了孟薩思酋長的債,牛羊都給牽走了。」有一個破爛的帳篷,帳篷外有兩具死屍,一個孩子在死屍旁邊痛哭,晦明禪師又上去問,旁人說道:「他們的牛羊都給牽走了,他的爹娘也自殺了,哎,我們命苦,這孩子更可憐!」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晦明禪師運劍一封,將昌欽法師與連城虎迫退了數步,只聽得白髮魔女叫道:「別來無恙!約會之期未到,我已提前來了!」仍是舊日豪情,只是聲音已顯得比前蒼老了。

那紅衣喇嘛又喝道:「岳鳴珂你說不說?」晦明憚師又念了句:「阿彌陀佛!」說道:「貧僧只知持戒修,厭聞殺戒,哪會有什麼兵書?」紅衣喇嘛叫道:「好,不到黃河你心不死,不叫你知道佛爺厲害,料你也不肯低頭!」在腰間取出兩片銅鈸,相對一撞,發出破鑼也似的響聲,驀然一躍而起,猶如一片紅雲,當頭壓下來,晦明禪師左手護著孩子,右手一伸,拍的一掌打去,紅衣喇嘛雙鈸一合,眼看要把晦明禪師手掌夾著,誰知晦明禪師手掌似游魚般滑了出來,突然變掌為指,點他面上雙睛。那紅衣喇嘛怪叫一聲,身子風車一轉,左鈸上削,右鈸下劈,晦明禪師急急變招,各退三步!

跑了半日,漸慚已到了草原之邊,再過去就是天山山脈所構成的高原了。晦明禪師因先起腳步,所背的孩子又輕於白髮魔女所提的大人,因此竟然佔先了十餘步。白髮魔女倏然停步,說道:「不必比了,這回咱們是不相上下了。你苦練幾年,進步神速,可喜可賀。」晦明禪師暗暗道聲慚愧,兩人停了下來。那孩子喜得拍手叫道:「師傅,你是會仙法的么?我在你的背上,好像騰雲駕霧一般。」晦明禪師笑道:「這是輕功,不是仙法。你長大了就知道了。」那孩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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