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 劍氣騰霄 三番驚大內 宮闈窺秘 一憤走天涯

且說石浩在玉羅剎與鐵飛龍威脅之下,不敢不依。第二日晚上,果然帶了鐵飛龍悄悄進宮。

客氏噗嗤一笑,忽而嘆了口氣,唉聲說道:「是想女婿倒好辦了。她才不想要女婿呢。我也不知道她為了什麼不樂,小時候蹦蹦跳跳頑皮透頂的孩子,現在你想逗她多說兩句話也難,每逢和她談話,她不是說想回以前的老家,就是說想去找師父。真把我氣壞了。」

玉羅剎一笑道:「你真不怕死么?」伸出纖纖玉指,在紫檀桌上亂劃,說話停時,桌上已現出一個大大的「殺」字,入木數分。

袁崇煥還了一禮,詫道:「你們兩位不是客魏派來的刺客么?」

玉羅剎笑道:「我們給你送東西來的。」袁崇煥道:「什麼?」玉羅剎解開包袱,將書取出,放在桌上,袁崇煥一見封面上所題的「遼東論」三字,正是熊廷弼的字跡,慌忙拿了起來,揭了幾頁,「啊呀」一聲叫了出來,道:「熊經略的書怎麼到了你手上?」

玉羅剎招手笑道:「來,來!你給我說你的主人為什麼要請袁相公,說得有理,我便叫他隨你去。」那滿洲武師心魂迷亂,身不由己的走了幾步,驀然想道:「這樣美若天仙的女子,何不將她一併捉去獻給大汗?」玉羅剎又笑道:「你從關外遠來,有錦衣衛的指揮替你帶路,想必是大有來頭的了。你給我說,你是朝廷中那一位貴官的客人?」

進來的是個武官,問道:「這位想必就是袁相公了?」袁崇煥心道:「這人恐怕是客魏派來的了?」道:「袁崇煥便是我!」那武官道:「皇爺久慕相公之名,渴欲一見。」袁崇煥道:「你是那個皇府的?」武官道:「我是信皇府的。」信王朱由檢乃當今天子之弟,頗有禮賢下士之名,袁崇煥聽了,又是一愕。

客氏低聲喚道:「婷兒!」客娉婷假裝熟睡,動也不動。客氏道:「嗯,她睡著啦!」魏忠賢道:「她的傷厲害嗎?」客氏道:「幸而還不緊要。」魏忠賢道:「嗯,她也可憐,咱們把她接到宮內,原是想讓她享福,今夜反而累了她替我受傷了。」客氏道:「什麼?替你受傷?」魏忠賢說道:「你不知道嗎?那些刺客本來是想刺殺我的。」客娉婷身軀微微顫動,魏忠賢輕聲說道:「咱們不要在這兒談話啦,提防把她吵醒。」攜著客氏的手,輕輕走了出去,又輕輕把門關上。

魏忠賢又叫道:「連城虎,你們將這老兒亂刀砍死算了!」剩下的一小半衛士,刀槍紛舉,四面戳來,鐵飛龍一聲大喝,疾的抓著一名衛士後心,向外便摔,那衛士龐大的身軀從刀槍林立的上空飛過,眾人發一聲喊,急急閃開,鐵飛龍哈哈大笑,依法炮製,連擲三名樁頭,連城虎大怒,雙鉤急斫。驀地里一聲長笑,玉羅剎突然從琉璃瓦面跳了下來,在半空連人帶劍轉了個大圓圈,宛如一團銀色的光環,從空飛降,搶過來的幾名樁頭衛士,給劍光一盪,手斷足折,紛紛閃讓!

魏忠賢道:「不是不管,你不見我很疼她么?是管不了,不好管。她每次見我都不喜歡和我說話,我怎麼能跟她談心。」客氏默然不語,久久方道:「你說,要不要告訴她生身之父是誰?」魏忠賢忙搖手道:「千萬別說。」

那武官道:「袁相公在八里鋪之役,大敗滿洲軍隊,誰不知道?我們王爺欽佩得很。」袁崇煥心道:「朝廷便不知道。這個王爺能留心邊關之事,確是不錯。」

緊要關頭臨考驗,各懷心事口難言。

袁崇煥這時正是鬱郁不得志,見有人賞識,也不禁起了知遇之感,將朱由檢的請帖收下了,說道:「煩貴官回覆皇爺,說袁某早晚必來謁見。」

客娉婷一路聽一路發慌,聽到這裡,只覺手足冰冷,心如刀割,她絕未料到魏忠賢這奸閹竟是她的生身父親,一時間憤怒、羞慚、受侮辱、受損害,種種情緒糾結在一起,那種感覺就如給人吐了一口唾沫在臉上一般,比死還要難受!

玉羅剎在廂房偷偷張望,見這個錦衣衛正是石浩,心中詫道:「石浩來做什麼?」

這聲音好熟,客娉婷怔了一怔,低低叫了一聲:「玉羅剎?」門外的人笑道:「是呀!我有事求你來了!」

石浩毛骨悚然,只聽得玉羅剎笑道:「石浩,你兩次在我劍底下逃生,今番本來不應饒你。但你若肯乖乖聽話,我也還可網開一面,留你殘生。」石浩不敢作聲,玉羅剎道:「我且先叫你看看榜樣。」談笑聲中,陡然一掌向察克圖脅下拍去。

魏忠賢和客氏的談話還在繼續,慕容沖伏在外面大樑上置耳細聽。只聽得魏忠賢笑道:「娉婷想些什麼,我也懶得再管她了。」客氏道:「呸,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管么?」慕容沖吃了一驚,心想:原來那小丫頭竟是他的女兒!

那老人叫聲「好!」雙手一送,將白廣恩也擲下台階,閃身避過了袁崇煥一掌,笑道:「你這小子不錯,怪不得我們的大汗看上你啦!」

客娉婷道:「你說吧,要我做得到!」玉羅剎道:「第一件是替我把魏忠賢刺殺了!」客娉婷驚道:「為什麼?」客娉婷雖然不知道自己是魏忠賢的私生女兒,但魏忠賢對她十分寵愛,她卻感覺得到。而且魏忠賢和他母親十分要好,常常聚在密室談話,她也是知道的。

再說客娉婷那日從西山回來之後,心中鬱郁,整日無歡。想起玉羅剎的話,不知是真是假。這日獨坐深宮,思潮浪涌,一忽兒想道:玉羅剎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想來不會亂說。若然我的師父真箇死了,我還留在宮中做甚?一忽兒想道:我母親只有我一個女兒,宮中又是危機隱伏,她與我相依為命,我又怎忍與她分離?正自思量不定,忽聽得有人在窗外輕輕敲了兩下,客娉婷問道:「是誰?」窗外一個低沉的聲音應道:「不要作聲,是我,快快開門!」

鐵飛龍道:「你所說的都是實話么?」察克圖道:「無半字虛言。」玉羅剎笑道:「很好,你說了實話,我也對你慈悲了。」察克圖「謝」字還未說出口,玉羅剎橫掌在他腦門一擊,察克圖哼也不哼一聲,立刻氣絕!玉羅剎笑道:「被我處死之人,像他這樣得以痛快身亡的,總共不到三個。不是見他說了實話,我真不肯這樣慈悲!」石浩聽得心驚肉跳,面無人色!

玉羅剎像一股風似的跑了進來,隨手把房門掩上,客娉婷道:「你怎麼又偷進宮來?我的逍遙車小皇帝要去了,可沒辦法把你再帶出宮了。」玉羅剎噗嗤一笑,忽而端肅面容,低聲說道:「客娉婷,我要問你一句話!」

袁崇煥道:「這是滿洲姦細,何必與他多說?」玉羅剎笑道:「不然,俗語云單線不成線,他若無人包庇收容,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城勒迫擄人?」袁崇煥心中一凜,讓過一旁,任玉羅剎對付這個滿洲武師。

今晚,玉羅剎低沉的笑聲,又在她的耳邊響起來了,這聲音,這帶著命令語氣的語音,令客娉婷感到有一股不能抗拒的力量,她毫不躊躇的打開了門,把她的「敵人」放了進來。

玉羅剎說道:「還有誰我也不盡知道,我只知道還有一個應修陽。應修陽的武功在你之上,你不必打草驚蛇,讓我們來收拾他吧。」

察克圖雖然勇猛,怎擋得玉羅剎劍法神奇,十數招一過,便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玉羅剎斗得性起,一聲長笑,腳踏中宮,劍光一閃,直刺咽喉,忽聽得鐵飛龍喊道:「劍底留人!」玉羅剎劍鋒一轉,在敵人關節要害之處一點,笑道:「爹,不是你提醒,我幾乎把他殺了!」

袁崇煥吃了一驚,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與石浩同來的那個老人一聲怪嘯,霎眼便欺到了白廣恩眼前,白廣恩身軀一矮,雙臂反抱,要用摔角中的絕技「金鯉翻身」,將他背負起來,再將他擲死。

魏忠賢乾笑兩聲,說道:「這個,也在我意料之中,可是,娘子,你有所不知。」客氏道:「什麼?」魏忠賢道:「只怕等不到新君即位,滿州韃子便打進關了。」客氏道:「那豈不更糟?」魏忠賢答道:「那有什麼可怕?滿州得了天下,咱們的富貴更可保持。」客氏叫道:「什麼?你私通滿州嗎?」魏忠賢道:「小聲一點。俗語云: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內有盜寇紛起,外有強敵窺伺。不亡於寇,便亡於敵,總之,明室的江山是不能長久的了。與其亡於流寇,不如亡於滿州,亡於流寇,咱們死無葬身之地,亡於滿州,咱們最不濟還有口飯吃。你說吧,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客氏沉思良久,嘆口氣道:「你的聰明計智,一向在我之上,不過,我總不願你背上通番賣國的惡名。呀,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主意了!」

這一掌似乎輕飄飄的毫不用力,但察克圖受了,卻頓時慘叫狂嗥,在地上滾來滾去。剛才所受的劍傷,雖然痛入心肺,運氣還可忍受;而現在被玉羅剎輕輕一拍,體內如有千萬條毒蛇亂竄亂咬,真似心肺寸斷,五臟翻騰,饒是鐵鑄金剛,也難忍受,不禁失聲叫道:「我說,我說!求女英雄暫賜緩刑。」玉羅剎飛起一腳,踢他左脅穴道,一痛過後,血脈舒暢,過了一陣,察克圖低聲說道:「大汗派我做使者,來見魏公公。」此事在鐵飛龍與玉羅剎意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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