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回 風雨多經 斷腸遺舊恨 市朝易改 歷劫剩新愁

且說岳鳴珂突如其來,把卓一航的軟麻啞穴點了,一轉身將他背起來,飛一般的衝出門去,滿堂高手無不愕然。白石道人怒喝道:「原來是你這小子與我為難,追!」率先仗劍追出。柳西銘知道岳鳴珂身份,道:「道兄不可魯莽!」白石道人已率武當弟子追出大門。柳西銘和一眾武師只好跟著追出。

鐵飛龍將女兒救出之後,細細盤問,探出女兒的口風,知她對岳鳴珂甚為愛慕。鐵飛龍也以為女兒和他已有私情,所以才引起那麼深的誤會。鐵飛龍探出女兒的心事之後,就和玉羅剎商量,玉羅剎自告奮勇,願作大媒,鐵飛龍和女兒躲在林中的大樹上聽他們談話,聽到後來,他們越說越僵,竟然拔劍動手,鐵飛龍沉不住氣,揮拳加入戰圈,事情越鬧越大。

應修陽本是魏忠賢心腹,光宗一死,他便秘密入京,又由他引進了金獨異。只因金獨異聲名太壞,所以在宮中也是隱瞞身份。自岳鳴珂第一次大鬧皇宮和卓一航被光宗臨死之前召見,這兩件事同日發生之後,東廠偵騎四齣,早把兩人的身份和下落探明。應修陽聽說岳鳴珂是熊經略的使者,吃了一驚,對魏忠賢說道:「熊廷弼在廿八回來,宗主要除掉他,必先要把他的羽翼剪掉。」魏忠賢道:「我新掌大權,朝中文武,最少有一半人和熊蠻子同一鼻孔出氣,如何可以一齊除掉?」應修陽笑道:「我說的不是指熊廷弼朝中的同黨,而是指可能幫助他的江湖好手。須知宗主原訂的計畫,也不是在朝廷上將熊廷弼扳倒,而是暗中派人幹掉他。如果他有許多高手相助,事情就會弄壞了。」魏忠賢道:「我知道熊蠻子的脾氣,他不會從遼東帶許多人回來的。只岳鳴珂一人,算他有天大本事,也護不了熊蠻子。」應修陽道:「岳鳴珂一人固是孤掌難嗚,可是那卓一航正是岳鳴珂的好友。」魏忠賢問道:「那卓一航武功如何?」應修陽說道:「那卓一航的武功雖然比不上岳鳴珂,可是他是武當派的掌門弟子,我們探得他這次來京,也是和一個師叔同來的。在北京的武當派高手就有十多個人。」魏忠賢道:「那麼就把他們一齊幹掉吧!」應修陽道:「不行喲,宗主。當今江湖之上,武當派聲威最盛,又喜他們一向不理朝政,我們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那倒可以相安無事,若然把他們派中的長老和掌門幹了,豈不是憑空樹了一個勁敵。」魏忠賢道:「江湖之事我不如你熟悉,依你說該怎麼辦?」應修陽道:「不如派人暗算那個道士,叫他吃點小苦頭,然後恐嚇他和收留他的那個居停主人,限他三天之內離京。示意我們三天之內,必到他的住址尋事。我知道那道士素來強項,一定不肯離京。在三日的期限內,必定邀齊他的本派弟子,在家中等候我們。其實我們並不是向他們尋事,只是防備他們去和岳鳴珂會合,叫我們難於向熊廷弼下手罷了。」魏忠賢道:「這正是聲東擊西之計,就這樣辦吧!」

那一晚適值岳鳴珂二次入宮,玉羅剎在宮中亂闖,恰恰闖到魏忠賢居處,魏忠賢正在和手下武士賞玩岳鳴珂的游龍寶劍。玉羅剎不認得魏忠賢,卻認得那把游龍寶劍,一伸手就把那柄劍搶了,引起一陣大亂。岳鳴珂虧得有她分散宮中衛士的注意,這才得從容救出成坤,但岳鳴珂當時卻不知道。

卓一航見鐵飛龍與玉羅剎都在此地,又驚又喜,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岳鳴珂道:「你與練女俠敵著這班強盜,我先去救大帥。」運劍如風,斜刺里殺開血路。卓一航跟蹤望去,只見牆角一個魁梧漢子,熊腰虎背,凜若天神,想必是熊廷弼無疑。卓一航對熊廷弼久已欽仰,見此情形,馬上明白了岳鳴珂用意,對玉羅剎也頓然好感起來,急運武當七十二手連環奪命劍,殺出重圍,劍劍辛辣,霎時間也傷了幾名東廠衛士,玉羅剎已然殺來會合。卓一航大喜道:「練姐姐,原來你也是一片忠心,來救熊經略了!」玉羅剎本意只是來追索劍譜,見卓一航如此言語,也不便細說,盈盈一笑,將當前兩名衛士手臂削斷,笑道:「傻小子,先把這班人了結再說。你的熊經略損傷不了,有你的好朋友保著呢,你擔什麼心?」言笑之間,手底絲毫不緩,劍尖東刺西戳,又傷了幾名衛士的關節要害,痛得他們滿地打滾!

其實白石道人也不是有心相助岳鳴珂,那「聲東擊西」之計只是應修陽防患未然,擔心他們會合成一路,所以設計將他們隔開而已。

卓一航叫道:「師叔快來呀,熊經略在這裡!」白石道人一口劍遮攔抹刺,護著全身,卻並未殺進。酣戰間,有一個蒙面漢子被玉羅剎劍尖劃破面具,分成兩半,落在地上,白石道人一眼望去,心頭火起,喝道:「哼,原來你在這裡,三日之期正屆,我倒要看你有什麼本事趕我出京?」劍光霍霍展開,向那人直殺過去。

你道白石道人因何動怒?原來這人正是那日在天橋暗算他的賣武漢子。名叫郝建昌,乃是陰風毒砂掌金獨異的首徒。原來暗算白石道人,和恐嚇柳西銘限他三日之內趕白石出京等事,都是應修陽在暗中指使。

再說白石道人一腔怒氣,仗劍急追,忽見岳鳴珂將卓一航放下,並肩進入楊漣官邸,而裡面又傳出陣陣廝殺之聲,不禁大奇,不知他們搗什麼鬼,略為遲疑,也闖了入去。只見卓一航和一個少女,並肩聯劍,正自殺得熱鬧,那少女長眉入鬢,秋水橫波,金環束髮,紅綾纏腕,美艷之中,透著一股令人心顫的殺氣!白石心頭一震,暗想:這「妖女」必是玉羅剎無疑!白石道人一心想把女兒許配師侄,幾乎已把玉羅剎視為敵人,驟然見到,又忌又恨!

可笑白石道人懵然不知,做夢也料不到其中藏著這樣大的陰謀!

鐵飛龍目送岳鳴珂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呆立一會,玉羅剎道:「爹,回去吧?」鐵飛龍默不作聲,玉羅剎說道:「珊瑚妹妹此刻不知多難過呢,咱們回去看她!」鐵飛龍一甩鬍鬚,憤然說道:「我的女兒有哪點不好,姓岳那小子敢這樣無禮!」玉羅剎道:「那是他沒福氣,以後他就是一步一拜來求婚,咱們也不理他。」玉羅剎還不知道,正是她這樣做媒做壞了。鐵飛龍給她的話引得噗嗤一笑,玉羅剎道:「好了,咱們該回去看珊瑚了,要不然她哭倒了也沒人理,會更傷心呢!」鐵飛龍道:「胡說,她哭就不是我的女兒!」鐵飛龍深知女兒脾氣,不論受多大委屈,都不會當人示弱,更不會向人求情。但,雖然如此,鐵飛龍還是放心不下,三步移作兩步,趕回寺內。

聞名膽落驚魔女,威震江湖遠近知。

這時熊廷弼之圍慚解,金獨異見白石道人一來,情知武當派大舉而至,登時慌了手腳,叫道:「風緊,扯呼!」鐵飛龍一掌搗出,攔著去路,慕容沖橫擊一掌,將鐵飛龍的招數破開,把手一揮,正想招呼同伴撤走,外面柳西銘武師和武當弟子已然趕至,白石道人不知敵人乃是東廠衛士,大聲叫道:「把他們截住!」

靈光寺原是一個荒蕪古寺,鐵飛龍藉此暫居才稍稍打掃,但仍是灰塵滿地。鐵飛龍踏入守門,忽見台階上有凌亂的腳印,急叫道:「珊瑚,珊瑚!」古寺靜寂寂的杳無人聲,玉羅剎也看出了跡象,說道:「怎麼?難道有生人躲在寺里?」鐵飛龍道:「你到前面山頭去眺望,若然有警,發嘯為號。」鐵飛龍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他叫玉羅剎在外眺望,一來是提防來人有黨羽在外,二來是提防若有暗算,兩人分開兩處,也好互相救援,不至於給一網打盡。

鐵飛龍瞪眼一看,床上坐的竟然是自己以前的愛妾穆九娘,不禁大出意外。怒道:「你這賤人來做什麼?是你把珊瑚勾引走了?」穆九娘一聲不響,把手心一攤,裡面有三顆殷紅如血的珍珠,鐵飛龍大驚失色,道:「你和那女魔頭做一路了。」穆九娘凄然一笑道:「老爺,你還是以前的脾氣,開口便亂罵人!」鐵飛龍怔了一怔,道:「哼,你是想借那女魔頭之力向我尋仇了?」穆九娘以前因為偷了玉羅剎的劍譜,給鐵飛龍趕出家門,所以鐵飛龍疑她心懷不軌,結人尋仇。

玉羅剎連環幾劍,把金獨異迫得連連後退,笑道:「金老怪,你還不把我的劍譜還來么!」金獨異運氣御傷,咬牙死戰,玉羅剎又笑道:「你再不拿出來,我可要下殺手了!」就在盈盈笑語之中,劍招急如暴風驟雨,把金獨異裹在劍光之中!

正混戰間,門外人馬聲喧,忽然湧進了一隊官兵,為首的將領高聲叫道:「熊經略,卑職來遲了!」又喝道:「好大膽的賊人,白日青天,打劫官家,還不給我繳械沒降!」來的正是九門提督田爾耕,兵丁一擺上前,刀槍亂斫,熊廷弼叫道:「我們的人退下!」玉羅剎正將得手,被官兵一衝,金獨異乘機在人叢中逃出,玉羅剎大怒,手中寶劍四下一盪,把官軍的刀矛槍戟,或震飛半空,或截斷地上。官軍大叫道:「好厲害的女賊啊!」

豈知這樣一來,反引起了岳鳴珂的疑心,在緊急之際,陡然想起那三日的期限,猜破了敵人的用意。因此也便將計就計,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將卓一航劫走,引得白石道人和武當派弟子大舉追來!

過了片刻,那些受傷倒地的東廠衛士全被官兵綁起,可是慕容沖這一班人卻都趁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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