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 江湖術士 施詐騙紅丸 穎異少年 有心求劍訣

原來白石道人俗家姓何,生有二女,長女何萼華今年十八歲,次女何綠華今年才剛剛十歲。何綠華出生未久,白石道人死了妻子,遂把兩個女兒都交與妹妹撫養,十年來,白石道人每隔一兩年必到太室山一次探望女兒,不過卓一航不知道罷了。

尊勝禪師面色鐵青,他剛才和那老人硬接硬架,那一掌也受得不輕,知他所言不假。投鼠忌器,愣在當場。正在此際,鏡明禪師口宣佛號,走上閣來,紅面老人道:「鏡明禪師,你們少林寺若以多為勝,我也不打算生出此門了!」鏡明禪師念了句「阿彌陀佛」,合什問道:「施主到此,意欲何為,可肯見告么?」

天元和尚大吃一驚,他是達摩院中的高僧,論本領在少林寺可坐第三把交椅;論閱歷南北各派的武功無不見過。但岳鳴珂的劍術,乃是採納各家劍術而成,沉穩雄健兼而有之,天元和尚打了五十餘回合,竟然摸不透他的家數。

來的約有十餘人,為首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乾瘦老頭,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諒你也不敢擅自離去。喂,你這個娃娃,叫什麼名字?」

何萼華帶卓一航往寺內各處參觀,走到倦時,便在古柏下歇息,兩人相對閑談,說起慈慧師太的遭遇,何萼華一陣吁嗟,嘆息道:「女人的命真苦!」卓一航笑道:「何以見得?這不過是慈慧師太遇人不淑罷了。」何萼華道:「這不就是了?千古以來,女人總得依靠男人,嫁得好的還可,嫁得不好,一生可就完了。像我姑姑那樣的人品武功,也只得獨伴青燈古佛,終老荒山。」卓一航道:「其實她大可不必為那負心的漢子去傷心。」何萼華續道:「就是彼此情投意合的也難免不生變卦。像司馬相如和卓文君,才子佳人,兩情歡悅,應算得是千秋佳話了吧?可是卓文君年紀大了,司馬相如便生二心,要不是卓文君賦了那首『白頭吟』,使司馬相如回心轉意,佳偶豈不反成怨偶了,虧那司馬相如還給陳皇后(按:即漢孝武皇帝之後)寫過長門賦呢!輪到他自己之時,卻就不知那怨婦之苦了。你說女人的命運是不是可悲?」

這兩個老頭見白石道人和慈慧師太走來,在石上跳下,迎上前來,面上堆笑,作出招呼之狀。慈慧師太冷著面孔,望也不望他們。白石道人見狀,也昂頭闊步,傲然不理。兩個老頭甚為沒趣,走了過來,迎著卓一航搭訕說道:「小哥,你是來少林參謁的嗎?」卓一航點了點頭。一個老頭鼻子「哼」了一聲道:「其實不參謁也罷,少林寺除了鏡明長老大約還可和我較量幾回合之外,其餘的都無足觀。你又何苦勞神遠來!」卓一航大吃一驚,忙問道:「敢問老前輩姓氏。」那老頭又「哼」了一聲道:「我的名字說了你也不知道。當今之世,後學者但慕虛名,言必少林武當,像我們這樣的老頭子只因無暇開宗立派,小輩哪還知道我們?不過若是武當五老在此,他們一定會以晚輩自居。」那老頭嘮嘮叨叨說了一大篇。卓一航簡直摸不著頭腦。

再說鏡明長老將岳鳴珂的來意對白石道人說後,說道:「本來這是件好事,何況又是熊經略的面子。但少林家法,典籍不許外傳,我思維再三,只好叫他來偷。」說罷哈哈大笑。

尊勝禪師忽然問卓一航道:「這岳鳴珂的武藝如何?」卓一航道:「比弟子何止高明十倍!」白石道人吃了一驚,面色不悅。尊勝禪師笑道:「老弟太過謙了。我打探他的武功造詣,另有原因。我和主持師兄雖然願他順利得手,但難保其他僧眾不與他為難。因此,若然他是武藝低微的話,我們就不派高手把關了。」白石道人忽道:「以少林寺的盛名,就是有意讓他,也該叫他不要太易得手。」尊勝笑道:「這個自然。道兄有此雅興,不妨看看。」

一行人走上太室山頂,何綺霞削髮為尼後改稱慈慧,就在太室山頂建寺靜修。慈慧帶領他們進了寺院,招呼一航坐下。白石道人笑道:「讓他們小一輩的去玩吧。」

白石道人益發莫名其妙了,問道:「哪個熊經略?是不是遼東經略使熊廷弼大將軍?」鏡明道:「天下那還有兩位熊經略!」白石詫道:「熊經略是當世名將,道德兵法,舉世推重,難道他會與少林為難?」鏡明笑道:「那當然不會!」歇了一歇,忽道:「有一個人叫岳鳴珂的,你們可聽過他的名字么?」

再說白石道人將女兒介紹與卓一航相識之後,笑道:「萼華,師兄不是外人,你們可不必拘禮客套。你這位師兄文武雙修,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他。」

「神手」孟飛插口道:「那是二十年前之事了,那時紫陽道人的劍術還可以與我這位胡老哥匹敵,若現在來比,我敢說不滿五十招他就要敗下陣來。至於少林寺雖以神拳著名,但其實弱點甚多,看來那鏡明禪師還不是我的對手,更不要說對我們的胡老哥了。」說罷從袋子里摸出一本書來,封面上寫著「少林拳法十弊」,說道:「我為了破除世人成見,所以著了這一部書,詳論少林拳法的疏漏之處。」卓一航道:「哦,那你是要把此書獻與鏡明長老的了!」孟飛說道:「可惜那鏡明老禿空負重名,氣度甚差,我們來了,他竟然給我們來個閉門不見。」卓一航正想接過此書翻閱,忽見少林寺大門打開,兩個老和尚並肩走出。胡邁大叫一聲:「好呀!總算見著你了!鏡明,你敢不敢接我十招?」左首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道:「貧僧年老體衰,久已無此雅興了。」右首那和尚冷笑道:「聽說你們這幾天,天天來找我們的主持比武,我們的知客僧人已經對你說過少林的規矩,要來此武的先和我們第五級的門人比起。你一級級的打去,若都打勝了,我自然來接你的高招,你不按我們的規矩,來這裡吵吵嚷嚷作甚?」把手一招,叫道:「悟凈,你和這兩位客人比劃比劃。」一個十四五歲的小沙彌應聲跳出,胡邁怒氣沖沖,大罵道:「尊勝老禿,你敢這樣小覷我們,你是監寺,我們也是有身份的人,難道我們就不配和你觀摩印證。」那小沙彌立了一個門戶,叫道:「好呀,你們遠來是客,讓你先進三招!」胡邁怒道:「你這小禿驢,你知道我是誰?」小沙彌做個鬼臉說道:「我知道你叫無賴!」卓一航聽了,不覺笑出聲來,這「無賴」二字用河南鄉音念出,正好和「胡邁」相同。

那老人又問道:「前面那道士是你的師父嗎?」卓一航打了個突兀,暗想他說武當五老都要奉他為長輩,如何卻不識白石師叔。當下答道:「他是我的師叔。」又問兩人名字,那老頭得意洋洋的道:「你是哪一派的?你們派中的長老沒有對你說過『陸上仙』胡邁和『神手』孟飛的名字嗎?我就是陸上仙胡邁。二十年前我與紫陽道長在武當山較技論劍,在拳法上承他讓了我一招;在劍法上呢,我本來可和他打成平手,但既然在拳法上勝了他,就不能不給他留點面子,所以在劍法上我讓了他半招。」卓一航真是聞所未聞,心想自己師父最為謙挹服善,若然真有這一回事,他為何從不提及。

岳鳴珂一笑飄身,躍了下來,抱拳道:「請大師手下留情!」玄通道:「好說,好說,你用什麼暗器?」岳鳴珂從來不用暗器,想了一想,舉頭外望,忽見精舍外一棵龍眼樹結實累累,笑道:「我口渴得緊,讓我先摘幾顆龍眼解渴如何?」玄通一楞,道:「請便。」岳鳴珂一口氣吃了二三十粒,將龍眼核集在手中,笑道:「好了,我暗器已經有了,請大師指教!」

岳鳴珂正想追上,忽聽得屋頂上尊勝禪師大喝一聲:「滾下!」接著「蓬」的一聲,如巨木相撞,紅面老人直跌下來。尊勝禪師跟著躍下,把火熠子一亮,只見那個老人躲在兩個書架之中,面色灰白,卻仍是獰笑不已。

要知少林寺的伏魔鏟法,乃是武林絕學。當時論劍法首推武當;論拳掌暗器和其他器械卻還算少林,所以天元和尚有此說法。鏡明長老又是微微一哂。說道:「你跟我這麼多年,在達摩院中也坐上了上座了,怎麼輸了招都還不知?你看你的胸前衣服。」天元和尚俯首一看,只見袈裟上當胸之處,穿了三個小洞,這一下冷汗沁肌,才知岳鳴珂確是手下留情。

再說白石道人與鏡明長老相見之後,招手叫卓一航過來參謁,鏡明長老見卓一航氣宇不凡,甚為稱讚。

那胡邁忽然在孟飛背上抬起頭來,說道:「哦,我道是誰?原來是武當五老中人,怪不得有點功力,我老了,精神不濟了,過三年我叫徒弟找你算帳。」聲音雖然並不響亮,卻一點也不嘶啞。白石道人又好氣又好笑,喝道:「鼠輩快滾!」孟飛急忙飛步下山。

再說岳鳴珂繞過達摩院,行到初祖庵前,藏經閣已然在望。這初祖庵乃少林寺僧紀念達摩祖師所建,非同小可,岳鳴珂忙跪下禮拜。裡面尊勝禪師笑道:「岳施主請進來坐。」岳鳴珂進了庵堂,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弟子參見,不敢較量。」這尊勝禪師和鏡明長老乃是同輩,本來他不想自己把關,後來見到岳鳴珂武功確實厲害,一時興起,這才從石塔下來,要親自試試他的功夫。

岳鳴珂一通此意,雜念即泯,運氣三轉,心境空明。鏡明禪師把繩一牽,道:「行了,你依此修持,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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