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人再多也沒用!

長蘆鹽運司原本承襲明制設青州、滄州兩個分司,分轄北所十一場和南所九場。

乾隆四十三年,因鹽場有所減少,將薊永掣摯通判改為薊永運判,並將青州分司改為天津分司。道光十二年,又裁汰滄州分司,所轄鹽場併入天津分司。所以現如今的長蘆鹽場依然設有兩個分司,不過一個是天津分司,一個是薊永分司。

天津分司原本駐天津縣城,隨著鹽場歸併遷至滄州,薊永分司駐越支場的宋家營(今唐山丰南區)。

韓宸這個鹽運司副使已由署理變成了實授,論官職比運判大,品級也比運判高,但因為不是前任長蘆鹽政文謙和前任長蘆鹽運使崇綸的人,只能在天津做個每天去運司衙門點卯卻管不了事的「搖頭老爺」。

去年長蘆鹽政變成了來自內務府的烏勒洪額,長蘆鹽運使也變成了來自「厚誼堂」的崇厚,他自然無需再坐冷板凳。今年四月初三,從天津來到宋家營,坐鎮薊永分司,轄北所的六個鹽場。

在兩淮做了那麼多年鹽官,鹽務對他而言堪稱駕輕就熟。不過他不能只管曬鹽、課稅、查緝私犯和維持各場治安,還要籌錢籌糧辦團練。

而他堂弟韓博則成了「坐府家人」,跟幾個從河營調來的親隨一直呆在天津。在幫「厚誼堂」傳遞消息的同時,順便幫著打聽鹽政衙門和運司衙門的消息。

鹽政其實就是巡鹽御史,品級雖沒鹽運使高,但權比鹽運使大多了,只要與跟鹽有關的公務他都有權管。

新任鹽政烏勒洪額到任時間雖不長,但已經辦過三次生辰,並準備辦第四次!

韓博剛幫著堂兄送完賀禮,就接到一份「厚誼堂」發來的急件,見信袋上明明白白寫著韓宸親啟,想著已有好幾個月沒見著堂兄,乾脆跟手下人交代了一番天津這邊的公事,然後騎快馬趕了兩天路,把信函交到剛巡視完一個鹽場回到分司衙門的韓宸手中。

生怕堂兄怪罪擅離職守,韓博小心翼翼地說:「哥,看著像是四爺的筆跡,四爺親自修書一定有急事,所以我才扔下天津的那一攤事趕過來的。」

韓宸看完韓秀峰的親筆信,抬頭道:「的確是四爺親筆所書。」

「四爺說啥了?」韓博好奇地問。

韓宸放下信,凝重地說:「四爺說今時不同往日,說咱們的炮跟洋人的炮看似差不多,其實差距甚大。洋人的炮鑄得精緻,咱們的炮鑄的粗糙。尤其炮丸,洋人是用蠟模鑄造的,渾圓如球,每顆大小一致,與炮管極為契合。而咱們的炮丸是用泥模鑄造的,不但大小不一、輕重不等,炮丸上甚至還有腰線。」

韓博見過官軍的炮丸,不解地問:「有腰線咋了,大小不一又有啥關係?」

「關係大了,正因為炮管、炮丸鑄造的粗糙,所以咱們的炮打不遠。就是萬斤巨炮也只能打一千步,而洋人的炮能打兩三千步。也就是說人家能打著咱們,咱們卻夠不著人家!」

韓宸掏出懷錶,看著滴答滴答旋轉的秒針,又無奈地說:「加之炮手平日里幾乎不操練,以至於咱們要六七分鐘才能放一炮。而洋人的炮手兩分鐘便能放三炮。咱們的鳥槍跟洋人的槍差距更大,你說這仗真要是打起來能打贏嗎?」

「那四爺的意思是……」

「洋人船堅炮利,咱們的人再多也沒用。四爺覺得這團練不辦也罷,辦了不僅無用還勞民傷財。」

「四爺覺得辦了沒用那就不辦,反正這兒離大沽口近三百里,那邊真要是有戰事,哥您想馳援也來不及。」

「四爺倒不是讓我袖手旁觀,而是覺得銀子應該花在刀刃上。他已命上海和南海分號打聽能否買著洋炮,等有了准信兒就會奏請購置洋炮加強海防。」

「哥,你是說四爺讓咱們把辦團練的銀子省下來,到時候可以用來買洋槍洋炮?」

「嗯。」韓宸微微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四爺還說現在有個出仕為官的機會,只不過要去湖北或江西效力,讓我問問你願不願意。」

韓博愣住了。

韓宸笑看著他道:「四爺在信里說的很清楚,雖說是去曾國藩曾大人或胡林翼胡大人麾下效力,但用不著上陣殺賊,而是去糧台當差。」

「去做糧官?」

「也不是。」

「那去糧台當啥子差?」

「傳遞消息,你要是願意去,人家那邊打探到賊情,會整理編纂好交給你,然後你想法兒趕緊傳遞到京城。有點像坐探,不過人家不但不會防著你,還會以禮相待,會好酒好菜伺候著。要是打了大勝仗,說不定還能分你點軍功。」

「有這樣的好事?」韓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屋裡沒外人,韓宸沒什麼好擔心的,不禁笑道:「別看曾大人和胡大人很風光,可他們不但朝中無人,甚至有不少王公大臣擔心他們尾大不掉,只能求肅順大人和四爺在皇上跟前幫著美言。四爺可以幫他們在皇上跟前說幾句公道話,但要是不曉得江西和湖北那邊的情形,到時候怎麼幫他們開這個口。所以得安排兩個人去陣前效力,幫著互通消息。」

這可是能被侍郎大人和巡撫大人待若上賓的美差,韓博越想越激動,又忍不住問:「哥,四爺有沒有說我要是去的話,能做個啥官?」

「你要是想去,那就趕緊收拾行李帶上履歷去京城,四爺會幫你先謀個八品縣丞,然後想辦法把你分發去江西或湖北差委試用。等到了江西或湖北,曾大人和胡大人自然會給你謀個實缺。」

「哥,這麼好的機會,我自然想去,可我走了天津那邊咋辦?」

「天津那邊不是有崇厚大人嗎,你決定去的話,四爺會給崇厚大人修書,崇厚大人自然會安排可靠之人接手。」

堂弟能做官,韓宸一樣高興,想想又說道:「四爺說不會讓你就這麼去,可以從這邊挑選幾個老實可靠的勇壯,也可以在赴任時去一趟固安,去河營挑幾個兵勇。」

「哥,既然四爺都想好了,那我真去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麼好的機會為何不去。」韓宸拍拍他胳膊,又笑道:「對了,你得趕緊想好是去湖北還是去江西。」

韓博激動地問:「去湖北的話,就是去胡林翼胡大人麾下效力。要是去江西,就是去曾國藩曾大人麾下效力?」

「嗯。」

「哥,我……我想去湖北,去湖北離咱們老家近點。」

「行,去湖北就去湖北,四爺正在等信兒,吃完中飯就動身,待會兒我讓賬房給你準備四千兩銀子。」

「哥,我有點積蓄,我不用你的銀子!」

「著什麼急,又不是給你的。」韓宸瞪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虧你還跟我當了這麼多年差,居然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要說同鄉,京里的四川同鄉多了,四爺為何只關照提攜咱們兄弟,不提攜別的同鄉,那是因為當咱們兄弟是自個兒人。但咱們卻不能因為四爺把咱們當自個兒人就不懂規矩,眼看就要過年了,不能連點炭敬都不送吧。」

韓博反應過來,急忙道:「明白。」

就算韓秀峰沒提攜堂弟做官,韓宸過幾天一樣會差人去京城送炭敬,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早擬好的禮單,遞給韓博道:「一千兩是孝敬四爺的,文大人和恩俊老爺各五百兩,慶賢老爺兩百兩,吉祿和大頭等侍衛一人一百兩。吉老爺、伍老爺和兩位敖老爺各兩百兩,剩下的兩百兩,你看著打賞給堂內和會館的下人。」

「曉得了,我就照這禮單上送。」

「仔細看幾遍,記在腦子裡,看完之後就燒掉。」

「明白。」

……

與此同時,剛乘船趕到上海的劉山陽,一路打聽,總算找著了位於跑馬場邊上的四川會館。

上海的四川人不多,從京城過來的四川人更少。

他剛住下不大會兒,正尋思跟會館執事亮出身份合不合適,聞訊而至的蘇覺明就敲開房門,拱手笑問道:「劉先生,聽夥計說您是四川人,您是從京城來的?」

「正是,劉某正是四川江北廳人氏,敢問您貴姓。」

蘇覺明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追問道:「劉先生既然是四川人,既然是從京城來的,那劉先生認不認得太僕寺少卿韓大人?」

劉山陽暗想這小子還挺鬼的,凈盤問別人,他自個兒姓甚名誰卻一句也不透漏,乾脆直言不諱地說:「說起來巧了,劉某不但認得韓大人,來前韓大人還托我給上海的朋友捎了幾封書信。」

蘇覺明不敢再盤問了,急忙道:「在下蘇覺明,不知道韓大人有沒有跟先生提過在下。」

「你就是蘇覺明?」劉山陽笑了笑,又問道:「任小姐呢,聽說任小姐住得離會館不遠。」

「回劉先生話,小姐就住在會館後頭,覺明這就去跟小姐稟報。」

「任小姐在家?」

「在,剛回來的。」

見蘇覺明要躬身告退,劉山陽追問道:「蘇老弟,韓大人說前任上海縣丞周興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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