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杜三來了!

海安鎮很小,根本藏不住事,早上發生一件事,用不著等到天黑就個個全曉得了。

韓秀峰越想越覺得顧院長的話有一定道理,要是暫且讓任家丫頭留下,鎮上的那些婆娘反倒不會說三道四。如果就這麼讓任家丫頭回去,鎮上那些本就看不慣任家丫頭的婆娘一定會以為嫌棄任家丫頭懶,甚至會在背後數落任家丫頭好吃懶做。

而正如顧院長所說,任家丫頭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真要是因為這事被鎮上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取笑,一個想不開真可能去投河。

事到如今,只能「將錯就錯」,但自作主張的蘇覺明絕不能輕饒,甚至連大頭和吉大吉二今後都得嚴加管束。

韓秀峰權衡了一番,請顧院長先去跟任雅恩解釋,然後把蘇覺明帶到鳳山腳下,把他交給顧院長的侄子顧謹言,讓顧謹言監督他跟工匠們一起幹活,不幹滿一個月不許回去!

蘇覺明打小遊手好閒,從來沒幹過重活,從來沒吃過這苦。腸子都快悔青了,看著韓秀峰離去的背影欲哭無淚。

「蘇兄,蘇兄……」

「哦,來了。」

顧謹言不但早就認得他,而且小時候沒少被他欺負,雖然不曉得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但可以肯定他一定犯了錯,不然韓老爺絕不會這麼罰他,強忍著笑道:「蘇兄,俗話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今天真是趕巧了,大師傅正在放線,等線放好了就放鞭炮敬菩薩開工,中午不光有肉還有酒!不過這地基今天得挖出來,那邊有鍬,你是自個兒去挑把用著順手的,還是我去幫你拿一把過來?」

蘇覺明急了:「謹言,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是讀書人,我哪會挖溝!」

「是挖地基,不是挖溝。」

「溝我也不會挖。」

「不會可以學,誰天生會幹這些活。」顧謹言臉色一正,指著那些等大師傅放線的百姓道:「蘇兄,你要是不趕緊過去,不好好挖地基,小弟就沒法兒跟韓老爺交差,就只能去跟韓老爺請罪。」

「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就行了。」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韓老爺有那麼好糊弄嗎?蘇兄,你別讓我難做,不然我真要去跟韓老爺稟報。」

蘇覺明可不敢讓他去稟報,扭頭就往放線的地方走去,邊走邊嘟噥道:「去就去,不就是挖溝,爺不怕!拿根雞毛當令箭,有什麼了不起的,有本事怎麼不去考功名做官……」

「蘇兄,你說什麼?」顧謹言不快地問。

「沒有沒有,我什麼都沒說。」

……

顧謹言年紀雖不大,書念的也不太好,但做事卻四平八穩,韓秀峰相信他能把蘇覺明整治服帖,根本不擔心蘇覺明那小子敢偷奸耍滑,回到南岸便徑直趕到保甲局,讓今天「坐堂」的王千里差人去喊大頭和吉大吉二他們回來。

各村的青壯跟保甲局的鄉勇不一樣,不是要種地,就是有別的營生,不可能從早到晚操練,據說有的村是早晚操練,有些村是隔三岔五操練,總之,不能就這麼讓大頭和吉大吉二他們在鄉下閑著,不然很容易橫生事端。

等交代好一切,回到小院兒,翠花已經把里里外外打掃的乾乾淨淨,昨天換下來的衣裳也洗乾淨晾上了,正坐在井邊摘菜。

「韓老爺,您回來的正好,剛才忘了問您中午吃什麼。」

「隨便。」

「隨便是什麼?」

「就是有什麼吃什麼,你做什麼我吃什麼。」韓秀峰想想又回頭道:「這樣吧,我進去給你拿點錢放你這兒,需要買什麼菜,家裡缺什麼東西,你幫著上街買。錢花完了跟我說一聲,我再給你拿。」

「這感情好,韓老爺,您放心,不會貪您錢的。我爸說了,在您這兒做事手腳要乾淨,不能貪錢,也不能佔小便宜。」

這丫頭真不會說謊,就差在臉上寫著去其它地方做事就可以貪錢,就可以占點小便宜,韓秀峰忍不住笑了,正準備說曉得就好,任鈺兒突然走出來,怯生生地說:「韓老爺,要不把錢擱我這兒吧,我幫您保管。」

她果然沒回去!

韓秀峰愣了愣,停住腳步道:「任小姐,不,我還是喊你鈺兒吧。你呢,也不要再喊我韓老爺,以後就喊我四哥。」

任鈺兒暗想我是來幫你做事,又不是來給你做小妾的,就算做小妾也得喊老爺,頓時嚇了一跳:「韓老爺,這不合適,這萬萬使不得……」

「別害怕,聽我說完。」韓秀峰微微一笑,和聲細語地解釋道:「顧院長一定是忘了跟你說,我在老家有個堂妹,不光跟你差不多大,而且長得也很像,所以見著你是一見如故,想認你做個義妹,不曉得你意下如何,願不願認我這個哥哥?」

任鈺兒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急忙又道了個萬福,激動地說:「鈺兒願意,能有韓老爺您這樣的哥哥,是鈺兒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她說著說著,俏臉羞得通紅。

韓秀峰心想真是個傻丫頭,被人賣了都不曉得,暗嘆口氣跨過門檻走進屋,見她已經把西廂房裡的書和早上寫的書信全整理好了,回頭道:「鈺兒,哥這邊雖缺個斷文識字的人,但要做的事其實並不多。」

「韓老爺……」

「咋又喊老爺了,喊四哥。」

「哦,四哥。」任鈺兒反應過來,禁不住笑了。

男女授受不親,何況這兒確實沒什麼事可讓她做,韓秀峰一時間竟忘了剛才想說什麼的,乾脆走進東廂房拿出一串鑰匙,帶著她走進西廂房門口,指指裡頭堆著的幾口大木箱:「鈺兒,角上的那個是錢箱,裡頭有幾十貫錢,鑰匙給你,裡頭的錢交給你管,家裡缺什麼,要添置什麼,你看著讓翠花上街買。」

「謝韓老爺,不,謝四哥信賴,鈺兒一定會保管好的,不管花多少,不管花在哪兒,我都會一筆一筆全記下來,等到月底再給您交賬。」

韓秀峰心想家用的,記啥子賬,再想到她一樣不能閑著,乾脆點點頭,想想又說道:「邊上這幾個箱子,有的裝的是書,有的裝了些往來公文,還有一些同鄉同僚和家裡的信,你有空幫著歸攏歸攏。」

「好的,我會分門別類幫您歸攏好的。」

「再就是……再就是……」韓秀峰實在想不出她還能幹點什麼,正不曉得再讓她干點啥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傳來一個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

「二弟,二弟,你都已經是運副老爺了,咋不住鎮上的衙門,反而住這麼個破破爛爛的地方……」

杜三的聲音!

韓秀峰以為聽錯了,走出來一看,果然是一別已經一年多的杜三,正穿著一身官服衝進堂屋,都沒來得及看他胸前的補子,就被他一個熊抱給摟著了。

「大哥,真是你?」

「真是我,二弟,是不是感覺像是在做夢?」杜三是真高興真激動,一邊拍著他後背一邊熱淚盈眶地說:「二弟,你差點真見不著哥哥了!你是不曉得啊,我跋山涉水,千辛萬苦趕到廣西,還沒見著提台倒先遇上了長毛,騰金斗死了,王游擊死了,幸虧我跑得快,不然早客死他鄉了,連屍首你都找不著。」

韓秀峰使勁兒推開他,這才發現他已經是從五品頂帶,再看看他身後,竟是上次留在泰州的一個鄉勇,猛然意識到他是先找到運司衙門,找到沒跟郭沛霖一道去各場巡察,而是留在泰州盯著運司衙門那些胥吏衙役的潘二,潘二再差人陪他找到海安來的。

「大哥,別這樣,你都已經是從五品的大官了,也不怕別人笑話。」

杜三反應過來,連忙擦擦淚,帶著幾分尷尬地說:「二弟,哥哥這條命是撿回來的,連命都差點沒保住,還會怕人笑話?」

「你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韓秀峰一邊示意剛認的妹妹趕緊去燒茶,一邊示意翠花趕緊去張羅酒菜,等兩個丫頭全反應過來這才招呼杜三坐下,好奇地問:「大哥,後來呢?」

「啥後來?」杜三嘴上問著,目光卻盯著去沏茶的任鈺兒。

韓秀峰暗罵了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乾咳了一聲提醒道:「我是問你咋跑江蘇來的,還因禍得福升了官?」

杜三也意識到走神了,不無尷尬地說:「不是一到廣西就遇上長毛了嗎,他們到處搜殺官差,騰金斗他們頭天晚上喝多了,早上醒的晚,被長毛逮了個正著。那天我運氣好,沒在驛站睡,發現不對勁就跑。說起來也邪性了,我跑到哪兒長毛就追到哪兒。我風餐露宿,一口氣跑到湖南,那幫龜兒子就追到了湖南!」

「然後呢?」

「跑著跑著我實在跑不動了,身上的錢也花沒了,真是山窮水盡,真叫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會兒我就想,十有八九要死在湖南,沒想到遇上一幫湖南的鄉勇,那幫鄉勇真不怕死,不但敢跟長毛真刀真槍干,還把長毛殺了個落花流水!」

「湖南的鄉勇這麼霸道?」韓秀峰將信將疑。

「騙你做啥。」杜三從任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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