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個世界,兩場戰爭 有些日本人對與軸心國結盟心懷疑慮

1940年10月2日

很難準確估計日本公眾對日、德、意三國條約的反應,理由有二:⑴現在的報刊審查和輿論控制很嚴;⑵我們原來那些與日本人聯繫的可靠而重要的消息渠道都不能再用了,部分原因在於日本人只要一和美英大使館接觸,就會有警察來找麻煩,另外,還因為大多數日本朋友似乎都對與美國改善關係感到絕望。(我們知道包括女性在內的幾位日本舊友已經上了黑名單,正受到嚴密監視。有些以前經常來訪的密友現在連和美國人站在一起也怕人看見。最近有個喝得有點醉意的日本朋友把這一切令人遺憾的事告訴了我。)由於政府新近採取的背離美英的方針,那些與美英有利害關係的日本商人的利益受到損害,對「新體制」特別是對與軸心國結盟深感遺憾,因而私下也強烈地表達過一些意見,但這些意見絕不能拿來作為準確衡量整個輿論的標準。

不過,就大部分輿論來看,我相信很多人對這個條約都明顯地缺乏熱情,其中包括海軍,甚至有陸軍和政府中的某些集團。我們知道,首相是拚命反對締結這個同盟的,只因陸相和外相在御前會議上發起猛攻,他才輸了,儘管天皇本人對此事也很不高興。1937年簽訂「防共協定」時,曾有提燈遊行、執旗遊行、街上張燈結綵等示威活動,這表明民眾至少還有一些自發的熱情,而這次卻什麼也沒有了。《報知新聞》實在天真,竟然寫道:「必須想方設法使國民的血沸騰起來。對日本而言,三國條約正是激揚人心的進行曲,而不是輓歌!」天皇也覺得有必要下一道詔書。自1934年日本退出國際聯盟以來,天皇還是第一次這樣做:此中意味可以想見。詔書一出,就立刻把所有公開的反對言論壓下去了。

日本報紙非常小心地轉述美國的評論,避而不提美國大報的強硬社論,卻常常用大號字著重宣傳美國有些人士如漢密爾頓·菲什(Hamilton Fish)、羅伊·霍華德(Roy Howard)、亞瑟·克羅克(Arthur Krock)、科尼利厄斯·惠特尼(elius Whitney)等發表的溫和言論,同時對薩姆納·威爾斯 在克利夫蘭的演說斷章取義,專把調子溫和的某些段落抽出來。關於美國希望實行「綏靖」政策的說法,竟在日本報紙上變成了大書特書的條目。

判斷日本將來的策略必須謹慎,不要為大量來自空想的推測和意見所左右,必須靜觀事態發展。盛傳日蘇將訂互不侵犯條約,如果成功簽訂,當然會對時局產生很大影響。德國軍事代表團即將來日,這是條約規定的。想到此事,我有點擔心,因為代表團成員絕不會只談技術援助和物資問題,一定還要在這裡,特別是在日本軍部中煽風點火,催促他們「南進」,驅使他們同美國開戰。

有些同僚曾問外務次官大橋先生,日本與德國結盟有什麼好處,他答道,這個條約是直接針對美國的,自從1924年的《移民法》以及滿洲事變以來,日本進行必要的擴張時,美國都一直從中作梗;世界極權主義將代替業已破產並行將被掃除的盎格魯-撒克遜主義,日本不得不與另一陣營結盟,這個陣營並不是那麼毫不妥協地定要維持現狀。類似的話他也跟我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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