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殺陰影籠罩下的日本 給使館人員的指示

1932年6月13日

上午10點,召集參贊、秘書、陸海軍武官、商務參贊及其助手、兩位領事等使館人員開會,告訴他們,我要把我們這一小群人變成一個努力且密切合作的集體。我的門始終為他們當中的任何人敞開。無論有什麼消息、意見或建議,只要他們認為是對我有幫助的,都可以隨時來找我談。我還要求他們,聽到什麼重要意見或消息,尤其是帶政治性的,就寫成機密備忘錄呈報我,我會對這類文件嚴加保密。因為他們肯定會接觸到我本人難以接觸的個人與各層面的人士,所以這些備忘錄將對我縱觀事物全貌大有助益。我想知道各種各樣的意見。我還告訴他們,我沒有定期召開館員例會的習慣,因為開這種會通常都是勉為其難,用處也不大,但是若有具體問題需要討論,譬如有什麼評論時局的報告要電呈國務院,或有什麼新情況我希望弄清楚,我將隨時召開會議。

宮內省式部副長黑田伯爵來訪,講解了一遍明天向天皇呈遞國書的儀節準備流程。接著來的是《時事新報》記者某君,他去過中國滿洲,我們進行了一段有趣的談話。他說,新「滿洲國」的日籍官員根本不喜歡按日本政府的觀點看問題,壓根不願聽命於東京。又說國際聯盟調查團 一直很謹慎,至今仍未表示任何態度。隨後又來了美聯社記者巴布,他是我請來的,因為我將在美日協會發表演說,想請新聞界人士對演說稿提提意見,特別是要看其中是否有可能會被報刊妄加渲染的內容。他仔細看了後提了兩三點小意見,說此外挑不出毛病,他認為不錯。商務參贊巴茨(Butts)也看了,同意巴布的看法。賓厄姆提了一些很好的意見。那些真能使聽眾感興趣的問題,例如,美國對中日爭端的真實態度、滿洲問題、《九國公約》、圓桌會議、胡佛主義等,一定會在輿論界引發相當令人厭惡的批評和爭論,必然都得迴避。然而,迴避後還得讓演說有內容,這就是件極難的差事了。第一次演說就大談我國政策,向他們進行填鴨灌輸,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麼好處,但我還是要強調美國對遠東問題普遍的關切與憂慮,希望這一點能夠深入人心。

有一位日本政界要人請我在明天覲見天皇之前能先與他見面。他告訴我,在去年冬天他赴美之前,天皇與日本公眾都認為,史汀生先生 在滿洲危機 期間提出的那些照會只是代表史汀生先生的個人觀點,是按他本人的倡議起草的。這位日本外交家從美國回來後,告訴天皇事實正好相反。美國之所以會給日本政府那些照會,是因為有公眾輿論的壓力,特別是來自教會、教育機關、婦女俱樂部和協會的輿論壓力。實際上,這些團體的憤慨之情正是美國普遍輿論的反映,是來自對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回憶,因為人們對大戰記憶猶新。美國持這種態度,另外還有一個原因。美國曾創立並支持國際聯盟,雖然它並不是其成員國,但這些美國團體仍覺得自己對國聯負有道義上的責任。這種道義上的責任感又受到歐洲國家的鼓勵,這些歐洲國家希望能讓美國挑起重擔。換言之,史汀生的那些照會所具有的社會基礎多於政治基礎。他曾對天皇說,美國教會和大學的影響力不亞於日本的皇室,舉足輕重,影響甚大。他說,關於所有上述事實,他問過很多美國知名人士,都得到他們的證實,例如休斯先生(Hughs)、柯立芝先生(Coolidge)、卡斯爾先生(Castle)、查爾斯·弗朗西斯·亞當斯先生(Charles Francis Adams)、各大學校長等,他們對美國輿論都有同樣看法。

這位日本上層人士說,他認為我在覲見之前應該先知道天皇已經聽過這些事實,這可能對我有用。因為天皇與我的談話有可能會觸及這個問題。對我的妻子也將同樣有幫助,恐怕皇后也會同她談到美國的婦女組織及其社會影響。

我感謝這位特來關照的日本客人,他想得如此周到。我對他說:關於美國輿論,他跟天皇說的那些話就一般情況來說都是很正確的。至於美國的道義責任,卻不局限於對國際聯盟而已,主要還集中在《凱洛格-白里安公約》和《九國公約》上。

晚上7點,我把內維爾叫到使館來,因為我覺得最好還是把日本可能提前承認「滿洲國」和內田伯爵即將被任命為外務大臣兩事電告國務院。現在謠言四起且彼此矛盾,輿論界關於現在承認「滿洲國」這個問題有分歧,但是內田正在和陸軍大臣荒木將軍會談。很明顯,假如內田確實願意接任外相,他就會在軍人完全贊同的情況下把這件事繼續做下去。

不論結果如何,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那就是,日本軍人正明顯地支配著政府,不經他們同意,政府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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