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死。」
井菟紅著眼睛，伸出手，擦拭著段高陽口鼻間的血。
但是血跡越擦越多。
完全無法阻止。
段高陽咳嗽著，眼神渙散。
他的目光望著井菟的臉，看著井菟紅了的眼睛。
他想要伸出手，擦拭著她眼角旁的淚。
但是太累了。
血從他的身體內離開。
哪怕是有著蠱蟲的加成，但是林北尋那兩手的力量，也已經超出了段高陽的身體負荷。
現如今，又被鋼筋刺穿。
他身體越發虛弱。
可心底，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不甘心。
明明……
明明說好了要守護她的啊。
段高陽苦澀的笑著：「小菟，快點跑。」
「去找他……」
「也許，他可以保護你……」
段高陽聲音虛弱，聲音哽咽。
「不要死……」
井菟搖著頭，抿著嘴唇，小聲祈求。
她沒有離開他身旁。
她的小手握著他的大手。
任憑那些血，染紅了她的手。
依然不肯松下。
「沒用的。」
林北尋已經很近：「他命該絕於今日。」
「原本，我一手已經留他一命，僅僅重傷於他，但是他竟然悍不畏死，再次衝來。」
「第二手我用了三成力道，足以將他抹殺。」
林北尋微微搖頭。
上品林家幾人跟在林北尋的身旁。
他們幾人全都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井菟抓著段高陽的手不肯鬆開。
一個個頭很矮。
一個個頭很高。
背景是坍塌破損的路面，碎石無數。
周圍，素白的街道，一眼看去，都是白色的雪。
可無人走上前來幫忙。
以至於讓蹲在段高陽身旁的小井菟，看上去多了幾分凄楚。
「不要死……」
井菟還在那裡嘟嘟囔囔。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
她慌慌張張的拿出懷裡面抱著的那瓶大可樂。
她用沾滿了血污的小手，努力地擰開瓶蓋。
然後將瓶口對著段高陽的嘴巴。
她將可樂湊到段高陽的嘴旁，淚眼婆娑。
聲音稚嫩，又有幾分顫抖。
「給你喝……」
井菟聲音顫抖，說話的時候，身體也在微微發顫。
被她視作珍寶的可樂。
是她喜歡了一輩子的可樂。
可可樂凍成了冰，任憑井菟倒了好久，也只倒出來一點點的可樂，落在段高陽的嘴唇上。
可樂與血混合在一起。
段高陽努力咧嘴，笑了笑。
他想表現出一副滿足的樣子，但是太難了。
「不要死。」
井菟還在那裡努力地搖晃著可樂瓶：「都給你！」
可是毫無半點作用。
可樂被徹底凍成了冰。
一如段高陽終於失去了光的眼睛。
這一幕。
被整個世界，所有人看在眼中。
無數人的心底生出來的，都是難過和悲戚。
「這個小女孩兒……看上去好可憐。」
「那個男人，居然為了這個小女孩兒，甘願放棄他的性命！」
「太殘忍了，站在那裡的幾個人，這麼冷血的嗎！」
一群人為之憤慨。
但也僅限於此。
上品林家鮮少顯於這個世間。
但是名聲擺在那裡。
強大如上品林家這般存在，無論行事作風有多麼的令人不滿，都沒人敢在他們面前，當面指責。
「他死了，喝不了了。」
上品林家一個男人看著井菟，此刻開口，聲音冷冷：「不過就是一個凡俗中的一品指玄。」
「他的命毫無價值，而你再如何去哭，都無濟於事。」
「死人喝不了可樂，況且，人家都要死了，你還給他喝可樂，你是不是腦子不好？」
他嗤笑一聲，居高臨下的看著井菟。
目光肆無忌憚。
帶著譏諷和玩味。
眼前的井菟，與其說是身負靈泉。
倒不如說身負世界的氣運。
但是看上去，著實是蠢了點。
說話只說三個字。
人都要死了，居然還抱著個可樂，要給人喝？
他微微搖頭，若不是因為家裡面人花了數多年的功夫，一直在追尋井菟的線索，恐怕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家裡面人弄錯了。
「他生機全無，逝者已逝。」
上品林家一個女人語氣緩緩：「他也是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不如把靈泉交出來，我們保你不死，也算滿足了他的遺願。」
「如何？」
她說著話，看著眼前的井菟。
但是井菟沒有回應她的話。
她還舉著可樂，固執的想要讓段高陽喝一口，固執的想要段高陽睜開眼睛，固執的蹲在那裡，不肯起身，甚至於不肯挪移開視線。
周圍，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各個熒幕之前的人，全都看著安靜而固執的蹲在一個死人身旁的小女孩兒，心底莫名的難過。
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
「不要和她浪費時間了，我們上品林家等了那麼多年，也該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上品林家，等待這一刻已經太久太久！」
「現在，還和她廢什麼話，不如我直接把靈泉從她體內剝離出來。」
上品林家一個男人往前一步，身形越過了林北尋，大步朝著井菟走了過去。
他大步而去，臉上帶著激動地神情。
他的每一腳踩在地上，都讓整個街道的房屋隨之而震，可見他實力之強橫。
在熒幕前的人。
一個個面色驟變。
「這個人單是行走之間，就能引動如同實質性的勁氣！他的實力，到底是什麼層次。」
「難不成上品林家隨便出來一個人，都有如此恐怖的修為？」
一群人很快被這個男人所顯露出來的小小實力所震懾。
此等實力。
哪怕是一品指玄境，都無法達到如此效果！
「記住，我是上品林家的林賀。」
「今日，就由我林賀來拿取你體內的靈泉！」
「你要是識相的話，就老老實實的，不要掙扎，我會盡量，溫柔一點。」
他哈哈大笑，說起上品林家林賀這幾個字的時候，尤為大聲。
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他的身份。
就在他朝著那邊的井菟走去的時候。
一直沉默的拿著可樂瓶的井菟，忽而轉過頭，一臉獃獃的看著他：「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
林賀點頭：「你要是不聽話，你也會死。」
林賀說完話。
所有人就看到一直蹲在那裡的小女孩又轉過了頭去。
她最後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段高陽。
看著他已經黯淡無光的眼。
她伸出稚嫩的小手，從他的眼上，一覆而過。
隨後。
她費力的站直了身子。
小小的身子，站在破碎的街道上，起身，腳踩著亂石。
她轉過頭，目光穿過林賀，看向林賀之後的林北尋。
她將手中凍成了冰的大可樂，隨手丟在了地上。
視之為寶貝的可樂，被她丟棄。
所有人便就是聽到了站在那裡的小女孩兒口中發出來的聲音。
稚嫩。
但是決絕。
「他死了。」
「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