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直言道:「王大將軍,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滾!」
王凱惱怒的喝罵了一聲。
來人也不惱,只是乾巴巴一笑,離開了王凱所在的城頭。
副將在一旁長吁短嘆的道:「這群傢伙,想軍功想瘋了,戰場上哪有互相推讓的道理。」
王凱咬牙切齒的捶打了一下面前的垛口,憤恨的道:「他們不是瘋了,他們是想告訴本國公一聲,他們的人到了。」
副將一愣,愕然的看向了城外,除了古北口的禁軍和叛軍以外,不見其他兵馬的影子,便疑惑的看向了王凱。
王凱見副將一臉疑惑,憤憤不平的道:「你都能看出道理,姓杜的那個老傢伙怎麼可能不懂。能爬到禁軍大將軍位置上的,沒一個是簡單的角色。
他找我放水是假,告訴我他的兵馬到了是真。
他其實是想提醒我,讓我別一怒之下為難他派過來的。」
副將一臉愕然。
王凱沉聲吩咐道:「去,仔細挑選三千精騎,準備出擊,著忠武將軍常山領隊。」
「您剛才不是……」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姓杜的既然插手了,那我們就沒辦法獨享軍功,再遲疑下去,恐怕軍功都要被他搶光了。」
「卑職馬上去……」
「讓將士們帶足了口糧,叛軍肆虐過的地方几乎不會留下任何可吃的東西。」
「喏!」
副將下了城頭,快速的挑選了三千精騎,同時吩咐忠武將軍常山領隊。
待到在外撕殺的古北口禁軍腰間別著叛軍腦袋,驅趕著叛軍俘虜進入到古北口以後,忠武將軍常山立馬率領著三千精騎衝出了古北口。
誠如王凱所料,在古北口的禁軍追著叛軍衝出去五十多里地以後,發現了雁門關禁軍的蹤跡。
同樣是一支禁軍的主將,王大將軍能調動三千精騎便宜行事,杜大將軍也能。
兩支禁軍,總共派遣了六千精騎從兩面絞殺。
叛軍被殺的潰不成軍。
說來也是好笑,明明叛軍的數量超過了精騎不知道多少倍。
可在對上的精騎以後,他們根本就沒想過死磕,腦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逃命。
然而,無論是逃命,還是死磕,他們的結局都是註定的。
禁軍精騎皆是一人雙馬,都是一等一的良馬。
叛軍中間上百人面前才能分到一匹馬,並且還是劣馬。
論速度,根本不是禁軍精騎的對手。
他們逃跑的唯一好處,就是可以死的慢一點。
因為選擇死磕的話,很有可能會死在當場。
唯一的活路,就是投降。
反正他們在大宋已經處在最底層了,投降以後待遇也不會變。
只是無論古北口的禁軍還是雁門關的禁軍,似乎都沒有收繳太多俘虜的意思。
朝廷的命令還沒有傳達到,所以他們有許多可乘之機。
他們如同牧羊犬一般,驅趕著叛軍在一府之地狂奔。
他們追在身後不斷的殺伐,既不將叛軍們一口氣殺絕,也不給叛軍們任何喘息的機會。
叛軍們就像是疲於奔命的綿羊,除了奔跑,再也做不了其他。
七日。
禁軍精騎斬殺了足足三萬多叛軍。
與此同時,朝廷下達了軍令也到了。
王凱率領一萬精兵,兵出古北口,將早已疲憊不堪的叛軍,一舉殲滅,僅有叛軍首領林文龍率領著三百親信,躲進了大山。
王凱率軍入山三日,找到了已經被親信砍成了九段的林文龍,也擒拿了那些砍死了林文龍的親信。
林文龍是一個貪婪的人,所以他的親信跟他一樣貪婪。
他的親信跟著他,看不到能共闖一番大業的希望,就惦記上了他搜刮來的錢財。
於是,林文龍被砍成了九段,錢財被親信瓜分一空,準備拿著錢財去逃命。
但卻沒有逃過王凱的搜捕,最終被一舉擒拿。
王曾坐著老牛車日夜不歇的趕到了雁門關的時候,叛亂已經被平定。
留下的只有一地的屍骸和殘檐斷壁。
到處都是一片焦土。
看的王曾老淚縱橫。
若不是不斷的有宋人從應州等地的山林里走出來,出現在了焦土上,王曾估計得哭死。
王曾一邊帶著人安民,一邊吩咐應天府調集常平倉的糧食過來賑濟災民。
同時,王曾寫了一份參奏杜伊和王凱的奏摺,派遣快馬送往了汴京城。
王凱和杜伊請功的奏摺,跟王曾參奏他們二人的奏摺幾乎是一前一後入了汴京城。
趙禎拿到了三份奏摺以後,拿不定主意,吩咐陳琳請寇季入宮商定。
資事堂內並排放著兩張躺椅,躺椅旁邊擺著矮几,矮几邊上跪坐著兩個宮娥。
趙禎和寇季一左一右躺在躺椅上。
自從王曾離開了政事堂以後,政事堂內就剩下了寇季一個光桿司令。
趙禎暫時還沒有庭議新的參知政事的人選。
所以如今政事堂是寇季一個人的辦公之所。
資事堂是他們兩個人的辦公之所。
沒有一群老夫子圍在耳邊嘮叨,趙禎和寇季就洒脫了許多。
他們二人信奉的是,只要能把朝政處理妥當,他們就算是躺著處理政務,也無所謂。
滿朝文武對寇季一個人霸著政事堂,對寇季和趙禎霸著資事堂,沒有任何意義。
滿朝文武心裡都清楚,如今的朝廷,就趙禎和寇季說了算。
他們手握著大宋的兵權跟滿朝文武講道理,沒人講得過他們。
任何企圖進入到資事堂分享他們權力的人,最終都會變成他們的手下敗將、或者門下行走。
呂夷簡和王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趙禎和寇季如今不出去欺負人,沒人在意他們在宮裡是如何辦公的。
趙禎張開嘴,靜等著宮娥將一枚杏子喂到了嘴邊,一邊咀嚼著杏子,一邊道:「四哥,應州那邊的事情有點難辦啊。
杜伊和王凱斬首三萬多,俘虜十多萬人,算是我大宋近一年多以來最大的軍功。
如今他們手底下的將士都盼著賞賜呢。
可王曾上書跟朕說,王凱和杜伊明明有一舉剿滅叛軍的實力,卻一直追著叛軍跑,導致許多地方的百姓被叛軍殘害,罪大惡極。」
寇季拒絕了宮娥伺候自己吃茶,他自己端起了茶杯淺嘗了一口,沉吟著道:「官家是覺得兩邊都沒有錯?」
趙禎點著頭道:「朕當然知道杜伊和王凱有實力一舉剿滅叛軍,可朕的軍令不到,他們即便是便宜行事,也沒有狄青那麼大的自主權。
畢竟,他們派遣六千精騎只能擊潰敵人,想要將敵人徹底剿滅,還差了點。
所以他們只能追著叛軍跑,將叛軍的心神和體力耗盡,等朕的軍令一道,他們就能快速的率領重兵出擊,殲滅所有敵人。
所以他們的做法不算是有錯。
可王曾言之有物,他在奏疏中明確的告訴朕,他已經抓到了王凱和杜伊為了貪功,驅使著叛軍殘害百姓。
百姓們的慘劇,朕已經通過武德司了解到了。
朕覺得他們雙方都有理。
你說說,既然雙方都沒有錯,那錯在誰身上?」
寇季聽完了趙禎一席話,沉默了許久,最終緩緩開口,「誰都沒有錯。」
趙禎反問道:「那百姓的慘劇怎麼解釋?」
寇季嘆了一口氣道:「官家明明心裡清楚,何故問臣呢?」
趙禎坐起身,盯著寇季認真的道:「朕想聽聽四哥的高見。」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朝廷為了防止武將作亂,所以定下了鐵律,武將無令不得擅自出擊。為了是保全家國天下。
官家能將指揮大軍的權力交給武將,並且許了武將便宜行事之權,甚至將十五萬禁軍交給了狄青,由狄青一人掌管,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至少太祖、太宗、先帝,做不到官家如此壯舉。
所以官家沒錯。
王凱和杜伊遵令也沒錯。
王曾彈劾他們也沒錯。
因為王曾說的對,他們有足夠的兵力快速的鎮壓叛亂,卻坐在關口等命令,害了應州等地的百姓。」
趙禎緩緩躺下,一臉自嘲的道:「都沒有錯?難道是那些無辜百姓的錯?朕不是那種喜歡阿諛奉承的人,也不是那種自欺欺人的人。
是朕的問題,朕不會不認。」
寇季看向了趙禎,「官家覺得此事是自己的錯?」
趙禎咬了咬牙,「朕要是多給他們一些便宜行事之權,百姓們也不會遭殃。」
寇季嘆了一口氣,道:「禁軍如今算得上是四海之內最強的兵馬,數千還看不出什麼,可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