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941章 趙禎的鬱悶

蔡齊此話一出,資事堂內三人都是一愣。

寇季張了張嘴,有心阻攔,但是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寇季阻攔蔡齊去交趾,主要是為了防止蔡齊知道自己在交趾的秘密。

但細思了一下,寇季覺得自己擔憂有點多餘。

交趾的巡馬衛已經盡數退出了交趾,他們耗費了十數年培育出的兵馬,也隨著他們一起退出了交趾,不留一點痕迹。

如今留在交趾的就只有交趾人和遷移過去的宋人,還有執掌者交趾權柄的曹氏一家。

曹利用不是什麼蠢人。

他絕對不會在嘗到了稱王稱霸的甜頭以後,捨棄一切揭發寇季,順便將自己也拖入泥潭。

所以蔡齊去了交趾以後,也見不到曹利用,甚至見不到任何相熟的人。

蔡齊能看到的,只有曹利用推出來的傀儡。

所以寇季擔心蔡齊會看破自己的秘密,絕對是多餘的。

刨去了私心,再看蔡齊奏請前往交趾的事情,就顯得有些偉光正大。

像是蔡齊這種大公無私的臣子,在大宋並不多。

以前數十年也出不了一個,現在,隔三岔五的就冒出來一個。

王曾看著蔡齊的目光十分複雜。

當一個崇高的人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其他人總是容易自慚形愧。

雖說前去邊陲坐鎮的重臣不止蔡齊一個,可真正大公無私的蔡齊。

呂夷簡坐鎮青塘,是迫於無奈。

李迪坐鎮河西,是被滿朝文武趕出了汴京城。

王隨坐鎮興慶,是趕鴨子上架。

張知白坐鎮臨橫,是被後浪逼的沒辦法。

只有蔡齊,是心甘情願的主動要求去邊陲的。

沒人逼迫他,也沒人趕鴨子上架。

雖然蔡齊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請赴交趾』,並沒有說要去坐鎮交趾,但是資事堂內的三人都聽懂了他的深意。

趙禎有些不敢相信的站起身,盯著蔡齊,「愛卿這是何意?」

蔡齊一臉坦然地笑道:「呂夷簡鎮青塘,李迪鎮河西,王隨鎮興慶,張知白鎮臨橫,沒理由我蔡齊鎮不了交趾。

我大宋東南西北四方,有三方坐鎮著宰輔之才,唯有南方空缺。

交趾乃是我大宋好不容易得來的糧倉,交給其他人經營,臣怕耽誤了大事,所以臣自作主張,奏請官家准許臣坐鎮交趾。」

趙禎沉聲道:「呂夷簡、李迪、王隨、張知白四人鎮守三方,乃是迫不得已。朕又不是昏君,豈會將良臣趕出汴京城。」

蔡齊笑容燦爛的道:「能得官家稱讚一聲良臣,臣感激不盡。但我大宋如今人才濟濟,朝堂上不缺臣這麼個良臣。

但是我大宋卻缺一處大糧倉。

臣初入仕途的時候,見到百姓疾苦,恨不得掏出心肺,任由百姓啃食。

可做官久了,才明白,臣縱然是將渾身的骨頭渣子敲碎了餵給百姓,也難以讓他們果腹。

如今我大宋好不容易謀到了一處大糧倉,眼看著天下百姓將要脫離餓死的困擾。

臣激動的是夜不能寐。

在我大宋拿回交趾的過程中,臣沒有出多少力。

臣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官家守住交趾,守住我大宋百姓的糧倉。」

說到此處,蔡齊對趙禎深深一禮,鄭重的道:「還請官家成全……」

趙禎抬著手,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目光有些焦急的落在了王曾身上。

王曾遲疑再三,最終對趙禎深深一禮。

趙禎趕忙看向了寇季。

寇季心中嘆了一口氣,一邊拱手施禮,一邊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蔡相心意已決,官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

有蔡相守著交趾,臣相信,朝堂上的貪官污吏,朝堂外的奸商大賈,絕對不敢輕易向交趾的糧食伸手。

蔡相捨棄朝中的高官厚爵,親自去幫官家看守糧倉,乃是官家的福氣,天下人的福氣。

此福綿延,足以護佑我大宋數萬萬黎民衣食無憂。」

數萬萬以前在大宋是一個虛詞,表示很多的意思。

自從一字交子鋪的存錢突破了一萬萬貫以後,數萬萬就成了個實詞。

不過此刻寇季口中,卻是一個虛詞。

但卻代表著美好的祝福。

唯有天下太平,百姓們才會呈現出一個井噴式的增長。

唐初的時候,大唐僅有兩百萬戶,一千萬左右的人口。

在經過了數次盛世的催發,人口一路暴漲到了近六千萬。

五代十國戰亂延續了數十年,足足讓四千多萬人蒸發。

大宋經過了幾十年的孕育,才讓人口重新回升了上來。

但想要攀升到萬萬數,還有很長一段的路走。

趙禎見三個宰輔意思一致,最終只能嘆了一口氣道:「朕允了……」

趙禎在朝里朝外,已經表現的足夠霸道了。

但是在面對這些忠臣賢良的時候,依舊有深深的無力感。

別說是趙禎了,就算是被譽為天可汗的李世民,在面對如此不畏生死,一心為公的臣子的時候,也會生出無力感。

王霸之道在他們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你敢殺,他們就敢死。

他們根本不在乎自己死不死,只在乎死了以後,皇帝會不會將他們的話聽進去。

「多謝官家厚愛……」

蔡齊再次深深一禮。

趙禎無力的揮了一下衣袖,「散了吧……蔡愛卿回府以後好好歇息,朕的賞賜隨後會送到府上……王愛卿去一趟戶部和工部,讓他們加緊籌備交趾要的東西……四哥留下……」

王曾和蔡齊施了一禮,退出了資事堂。

唯獨剩下了寇季留在了堂中。

趙禎背負雙手,站在座椅前,幽幽地問道:「四哥,朕是不是個昏君?」

寇季疑問道:「官家何出此言?」

趙禎感嘆道:「偌大的朝堂,連個忠臣賢良都留不下,朕難道不是昏君?」

寇季正色道:「朝堂上留不下忠臣賢良,有兩個原因。」

趙禎做出了聆聽狀。

寇季繼續道:「其一是朝堂上儘是奸佞,根本容不下賢良。其二是國朝興盛,賢良們願意奔波在國朝的任何一個角落,為朝廷出力,不願意留在朝堂上。

前者是昏君治下的朝堂,後者是明君治下的國朝。

蔡相願意為朝廷出力,不惜以身許國。

可見官家乃是明君。」

趙禎疑問道:「朕是明君?」

寇季笑著道:「官家不妨派人去民間打聽打聽,看看民間百姓是不是都在稱讚官家。」

趙禎遲疑了一下,搖頭苦笑道:「朕不做那沒臉沒皮的事。」

寇季哈哈笑道:「如今民間百姓人人稱讚官家是聖明天子,但凡是有人敢說官家一句壞話,立馬就會被其他百姓唾罵。

可見官家的聖明已經深入人心。

特別是官家此前在汴京城城頭上向百姓們許諾,隨後又為了百姓們誅了大理,已經被傳為一段佳話,在民間廣為傳播。

以往,我大宋百姓見到西邊、北邊、東邊過來的人,說話總是底氣不足。

如今看到了那些地方來的人,那個不是把腰杆子挺的直直的。」

趙禎跟著笑了,「朕也聽說過此事。年前的時候黑汗國派人來覲見,在州橋上跟百姓起了衝突。

三個使節,差點沒被百姓打死。

若不是州橋邊上的巡所的捕卒即使出現,他們恐怕會被百姓撕的粉碎。

此事鬧到了開封府以後,開封府判官略微向著那三個使節說了幾句話,差點沒被百姓們用唾沫星子給淹死。

一個個直罵開封府判官收了黑錢,居然向著外人說話。

開封府權知府找朕訴說此事的時候,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說到此處,趙禎一臉感慨的道:「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以前外使到了我大宋,只有欺負我大宋百姓的份兒。

我大宋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蕭燕燕那個老女人沒死之前,派人出使我大宋,在汴京城裡,那叫一個跋扈。

害人的事情一件沒少做,偏偏父皇還護著他們。

現在,這江山朕作主,誰敢欺負朕的百姓,朕不僅不會護著他,還會讓人弄死他們全家。」

寇季毫不猶豫的道:「官家威武……」

趙禎有點放飛自我,他在聽到了寇季此話以後,不知可否的搖頭一笑,「這種話,朕不喜歡聽,朕的皇祖父聽了一輩子,也沒見威武到哪兒去。」

寇季笑著道:「臣只是想告訴官家,官家治下的大宋,如今正在大踏步的向盛世邁進。官家確確實實是個明君。」

趙禎感慨道:「明君也好,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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