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準寫下的那副字,很快便被送到了文昌學館,由於是寇天賜親自送的,所以立馬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文昌學館新任山長,在拿到了寇準那副字以後,感慨了許久,最後將那副字的內容散播了出去。
宮裡很快得到了消息。
資事堂。
趙禎正在和呂夷簡、王曾二人商量將首批招募的兵馬送到遼地的事宜。
陳琳匆匆入了資事堂,邁著小碎步跑到了趙禎身邊,躬身一禮。
趙禎見此,停下了攀談。
陳琳馬上湊上去,在趙禎耳邊低語了幾句。
趙禎聽完了陳琳低語以後,陷入到了沉默。
呂夷簡和王曾見趙禎神情不對,對視了一眼,同時看向了趙禎。
趙禎緩緩開口,感慨著道:「百花齊放勝過一枝獨秀……寇公是想給我大宋文人騰出位置,讓我大宋多出幾個聖賢啊。
可聖賢,哪有那麼好出的。
我大宋立國數十載,功臣良將多不勝數。
可真正能成為聖賢的,也就寇公一人。」
呂夷簡和王曾再次對視了一眼。
呂夷簡忍不住道:「官家,百花齊放勝過一枝獨秀,是寇公說的?」
趙禎點頭,道:「寇公寫了一副字送到了文昌學館,字的內容已經傳開了。」
王曾一臉感慨的道:「寇公高義。」
呂夷簡臉色有些發苦的道:「寇公是高義,可是如此一來,我大宋若是出不了新聖賢,那就證明我們這些留在汴京城裡的人沒用。」
王曾贊同的點頭道:「聖賢,可不是教出來的。」
聖賢若是能教出來,那聖賢早就不值錢了。
趙禎感嘆道:「無論如何,寇公把他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寇公已經到了安享晚年的時候了。
他不願意留在汴京城,我們也沒辦法強求。
朕之前就去找四哥商量過此事。
四哥也告訴了朕寇公的心意。
所以朕才賜下了一些寇公需要的東西。
朕也料到了讀書人和文臣會鬧。
只是沒想到他們鬧的這麼凶。
最後還要寇公出面平息此事。」
呂夷簡遲疑了一下,道:「讀書人和文臣們,也是希望我大宋的聖賢,能留在大宋。」
趙禎呵了一聲,「韓地就不是我大宋了?」
「這……」
呂夷簡遲疑了一下。
王曾趕忙道:「自然是我大宋。」
趙禎哼了一聲,道:「朕只是分封諸王,讓他們去邊陲坐鎮,可沒說將那些疆土獨立於我大宋之外。
那些個讀書人、文臣們,硬是覺得朕分封了諸王,那些封地就不是我大宋的地方了。
他們是怎麼想的?
若是天下所有人都是這個想法,那朕開疆拓土的意義何在?
我大宋被尊為天朝上邦,難道是徒有虛名?」
呂夷簡和王曾對視了一眼,沒有再言語。
因為趙禎的話是對的。
讀書人和文臣們在這種事情上確實存在著偏見。
趙禎見呂夷簡和王曾不說話,就淡淡的吩咐道:「你們兩個下去,讓留在宮裡撒歡的那些傢伙給朕滾蛋。
順便讓他們好好認識認識,大宋分封出去的地方,到底屬不屬於大宋。
朕之前容忍他們,是為了彰顯朕對聖賢的重視。
如今聖賢都開口了,朕也沒理由再容忍他們了。
他們若是想在朕面前撒野的話,那就讓他們中間先出一個聖賢再說。
在咱們大宋朝,也只有聖賢可以在朕面前撒野。」
呂夷簡和王曾幾乎毫不猶豫的躬身應答了一聲。
趙禎擺了擺手。
呂夷簡和王曾二人躬身離開了資事堂。
沒過多久後。
二人就出現在了那幫子鬧事的文官面前。
王曾還想好言相勸,將問題解釋清楚。
呂夷簡卻沒客氣,上去指著鼻子就是一通亂罵。
特別向那些文官們強調了一下韓地無論分封給誰,也屬於大宋的問題。
文官們在呂夷簡的謾罵下,王曾的解釋下,乖乖離開了皇宮。
韓地的歸屬,那是屬於一個政治是否正確的問題。
韓地既然已經被大宋徵得,那它就是屬於大宋的。
即便是它被分封出去了,它依然是大宋的疆土。
認可它的,就是政治正確。
不認可它的,就是政治錯誤。
吵吵鬧鬧的給百姓一種韓地被分封出去以後,就不是大宋疆土的錯覺。
那是會挨打的。
文官們在離開了皇宮以後,立馬趕到了寇府去拜見寇準。
對於寇準表現出的高潔,他們必須稱頌、讚揚。
一時間,寇府的客人絡繹不絕。
一直忙活到秋日臨近。
秋日是一個悲傷的季節。
因為秋日總是會發生許多悲涼的事情。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催生出了劉禹錫的那一首《秋詞》。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汴京城自從入秋以後,沒有人看到它哪裡勝過了春日。
只看到了一場場悲傷的離別。
寇準在秋日的第一場風吹拂過寇府內的枝頭的時候,動身離開了寇府,準備離開汴京城。
由於寇準早就吩咐寇季將他要帶的東西和人提早送出了汴京城。
所以寇準離開汴京城的時候,行李並不多,也沒幾個人陪同。
僅由一輛馬車,半馬車的書卷,以及兩個僕人。
寇準著一身便衣出現在寇府外的時候,寇府外早已擠滿了人。
「寇公遠行,小人願為寇公牽馬……」
「小人願意護送寇公一程……」
「小人願意侍奉寇公左右……」
「……」
「學生願意追隨寇公去韓地……」
「學生亦是如此……」
門外的人,拱著手,七嘴八舌的說著。
自古以來,名士身邊從不缺少追隨者。
有很多人願意跟隨在名士身邊,為名士奉獻一生,不求任何回報。
寇準這個活聖賢,自然少不了有人追隨。
以前寇準在創里文昌學館的時候,就有一大批人趕到文昌學館去,宣誓願意追隨寇準。
如今寇準名聲再漲,願意追隨寇準的人自然更多。
寇準只是笑著對他們拱了拱手,並沒有收下任何一個人。
因為堵在寇府門口吵著嚷著要追隨寇準的人,沒有一個是真心的。
真正願意追隨寇準的人在寇府所在的街道口。
「恭送寇公!」
「恭送寇公!」
「……」
在街道里所有人恭送聲中,寇準上了馬車,吩咐車夫駕著馬車,在簇擁的人群中緩緩前行。
一直到了街道口。
寇準才吩咐車夫停下。
因為在街道口,有許多拖家帶口,挑著膽子,推著獨輪車的人,在靜靜的等候寇準。
寇準在馬車停下了以後,主動開口,「爾等可願意隨老夫離開,可願意追隨老夫?」
街道口的人,用實際行動向寇準證明了,他們願意跟隨寇準。
他們將身家性命都交託個了寇準,寇準自然需要給予他們一定的尊敬。
「願追隨寇公……」
「願供寇公驅使……」
他們聽到了寇準的話,紛紛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拱手應答。
寇準滿意的點了點頭,「跟在老夫馬車後面……」
寇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沒有再說其他的。
沒有許官,也沒有許爵,更沒有許榮華富貴,也沒說會給他們子孫後輩一個光明的前程。
因為寇準一旦開口,就是對他們的侮辱。
他們要是真的為了榮華富貴跟著寇準離開的話,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問,就默默的帶著全家人跟隨寇準。
他們完全可以投到寇門上,跟寇府談好遷移到韓地的條件,以及此去路上的花銷。
如今各大王府都在收人。
寇府雖然沒有朱府、種府那麼明目張胆的搶人。
但,凡是投到寇府門上的,寇府幾乎都是來者不拒。
不僅想他們承諾到了韓地以後會給他們分房子分地,還會向他們承諾,承擔他們在路上的一些花費。
由此,不難看出追隨在寇準身後的人的可貴之處。
寇準帶上了追隨者,在百姓們夾道歡送中,往汴京城外走去。
一路上,百姓們紛紛施禮恭送寇準。
場面不可謂不壯觀。
從寇府門前,一直到寇準所要出去東城門,路程可不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