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在興慶府,官家舉行郊祭,略微有些草率,不夠莊重,上蒼很難感受到官家的誠意。先賢們自然也無法見證官家的功績。
所以臣奏請官家,依照古禮,舉行郊祭!」
寇季一臉莊重的說完這些話。
滿朝文武一片嘩然。
郊祭是一種十分隆重的祭祀。
當年太祖皇帝定鼎的時候,就是在郊祭的時候,封賞的群臣。
自從先帝從泰山封禪回來以後,大宋已經很久沒有正正經經的舉行過郊祭了。
大部分時間,都是用廟祭,取代郊祭。
如今寇季提出郊祭,並且還要依照古禮舉行郊祭,滿朝文武自然一片嘩然。
他們搞不清楚寇季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以寇季的身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提出郊祭。
寇季必然是想借著郊祭做些什麼。
滿朝文武紛紛開始揣測起了寇季此舉的深意。
即便是趙禎,也一臉疑惑的在思量著寇季此舉的用意。
趙禎思量了許久,也沒有思量出寇季此舉的用意。
祭祀,在別人眼裡,那是敬畏神明和先賢的表現,可在趙禎眼裡,那就是一次向上蒼、向先賢誇功的機會。
但凡是皇帝,都很難拒絕這種事情。
趙禎顯然也難以拒絕。
眼看著趙禎有意動的神色流露出來,呂夷簡急忙出班,高聲奏道:「官家,此事不妥……」
趙禎聽到這話,眉頭一揚,「呂愛卿為何以為此事不妥?朕倒是覺得,寇愛卿的提議不錯,此前在興慶府舉行的郊祭確實有些草率,回京以後,只舉行了廟祭,卻沒有舉行郊祭。
郊祭,乃是郊天之禮。
太祖在位的時候,在洛陽舉行郊祭,大肆封賞群臣,被引為一段佳話,至今仍在民間傳頌。
朕從登基到如今,還沒有在汴京城外舉行過郊祭。
按理說,如今四海靖平,朕也該補齊郊祭才對。」
郊祭,誠如趙禎所言,乃是郊天之禮。
分別設有四壇,天、地、日、月。
天壇位於汴京城南方,需得在冬日祭祀,祭祀的時候必須皇帝親臨。
地壇位於汴京城北方,需得在夏日祭祀,祭祀的時候皇帝可以親臨,也可以派遣大臣做代表。
日壇位於汴京城以東,月壇位於汴京城以西。
日月兩壇的祭祀,就沒有那麼繁瑣,皇帝派遣一個有足夠身份的大臣去就行。
眼下正是冬日,要舉行郊祭的話,只能在汴京城南城門外,設立天壇,舉行祭天禮。
呂夷簡聽到了趙禎的話,正色道:「官家,眼下正值冬日,要舉行郊祭的話,就只能設天壇,舉行祭天禮。設立天壇,花費良多,官家要在城外居住,文武百官也要在城外居住,花費的就更多。
眼下國庫雖有盈餘,可年節的時候,朝廷需要一大筆支出,過了年,工部要疏通河道、黃河堤壩也需要加固、西北各地要營造官道,國庫內的錢財會被花去大半。
剩下的錢財,還要用來應對不時之需。
所以臣請官家三思。」
王曾、張知白二人在呂夷簡話音落地以後,鄭重的點頭表示贊同。
呂夷簡三人不贊成趙禎郊祭,其實跟先帝趙恆有關。
先帝在位的時候,國庫里空的能跑耗子。
偏偏先帝不知道節省,居然在丁謂的蠱惑下,東封泰山,西祀汾陰。
一番折騰下來,足足耗費了九百多萬貫的錢財。
折騰到最後,沒有錢給滿朝文武發俸祿,就不得不從封樁庫內支取了一筆錢,給滿朝文武發了俸祿。
呂夷簡、王曾、張知白三人都是經歷過那場鬧劇的。
在他們看來,祭祀絕對是瞎折騰,浪費錢。
有那閑錢,還不如拿來修繕皇宮呢。
趙禎見呂夷簡三人極力反對此事,略微有些躊躇。
他倒不是畏懼呂夷簡三人,而是覺得呂夷簡說的有道理。
國庫里的錢財倒是不少,可如今大宋地盤大了,花錢的地方也就多了,新收復的西夏疆土,需要營造官道,方便車馬通行,光是這一條,就需要耗費千萬貫的錢財。
疏通河道、加固堤壩,花費的也多。
國庫有錢,也應該用在刀刃上才對。
祭祀……貌似沒多大用處。
寇季見趙禎一臉躊躇,朗聲道:「官家不必為郊祭的花費擔心,臣提出的是依照古禮郊祭,花費不了幾個錢,頂多是讓滿朝文武走幾步路而已。」
趙禎聞言略微一愣。
呂夷簡等人也是一愣。
「古禮嗎?」
趙禎嘀咕了一聲,開口道:「禮部尚書?」
「臣在!」
禮部尚書出班,躬身應答。
趙禎沉吟道:「你給朕說說,依照古禮郊祭的話,該如何做?是不是真如寇愛卿所言,花不了幾個錢?」
禮部尚書猶豫了一下,苦笑道:「回官家,確如寇樞密所言,花費不大。」
禮部尚書說完這話,還有意補充兩句。
卻聽趙禎朗聲道:「既然禮部尚書說了,依照古禮,郊祭花費不大,那就由欽天監看個日子,朕帶著諸位一起去舉行郊祭。」
禮部尚書聽到這話,臉色更苦了,像是吃了黃連似的。
他有一些關鍵的話還沒說,就被趙禎堵回了肚子里。
呂夷簡等人聽著花費不大,趙禎又拍板做了決定,他們也就不好再繼續反對此事。
寇季見趙禎答應了,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趙禎拍板定下了此事,滿朝文武也就沒有繼續商量的必要。
滿朝文武跟趙禎又商量了一些瑣事,然後散朝了。
散朝以後,寇季被留下了,滿朝文武離開了垂拱殿。
一出垂拱殿的門,呂夷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哎……」
王曾一臉茫然的看向了呂夷簡。
王曾身旁的張知白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哎……」
王曾一臉愕然的道:「你們兩個怎麼了?為何長吁短嘆的?」
張知白嘆息道:「有罪受了……」
「有罪受了?」
王曾一臉不解的道:「什麼罪?」
呂夷簡看向了王曾道:「你沒有出任過禮部,可能不太了解郊祭的古禮。依照古禮,祭祀那日,除了天子乘車外,其他人都需要步行到達祭祀的地方。」
王曾愣了一下,皺眉道:「還有這個說法?」
張知白在一旁補充道:「不止是步行,我們這些人還得挑著五穀。」
王曾一臉驚愕。
張知白嘆氣道:「依照我們的品階,五穀的數量不能太少。官家要是較真的話,我們還不能找人幫忙。」
王曾瞬間有種吐血的衝動。
他們三人的年齡可都不小了,挑著五穀走幾步還行,遠行的話,肯定會累趴下。
「難怪你們二人聽到了官家答應了以古禮舉行郊祭的時候,臉色那麼難看。」
呂夷簡咬牙道:「此事是寇季那小子提出來的,以那小子的黑心腸,一定會選一個又遠又高的地方。」
王曾了解清楚了始末以後,瞥了呂夷簡一眼,有些埋怨的道:「你明知道寇季那小子睚眥必報,你還去找他麻煩。
如今沒找到他的麻煩,反倒被他給陰了一手。
你說說你,是不是在找罪受?」
呂夷簡憤怒的道:「他就是仗著自己年輕……」
張知白長嘆了一聲,道:「誰讓我們年邁呢?」
「哎……」
王曾長嘆了一聲,道:「以後沒什麼大事,就別找他麻煩了,不然受罪的肯定是我們。」
張知白無奈的點點頭。
呂夷簡不甘的咬著牙。
三個人長吁短嘆的出了宮,剛到了宮門口,就看到了一群人圍著龐籍和高若訥在翻白眼。
禮部尚書在下朝以後,就將古禮郊祭的法子散了出去。
然後滿朝文武都知道了古禮郊祭是個大坑。
他們沒辦法去埋怨寇季,也沒辦法去埋怨找寇季麻煩的呂夷簡。
他們就只能將賬算在了龐籍和高若訥頭上。
龐籍和高若訥二人心裡苦,但是沒辦法說。
他們也不是存心找寇季麻煩,他們是御史,聽到了汴京城裡鬧得沸沸揚揚的風言風語,自然要奏明官家。
可他們沒想到,他們簡單的一次彈奏,居然引來了如此重的反擊。
寇季隨手一個巴掌,不僅打腫了他們的臉,也讓他們被滿朝文武記恨上了。
「哼……」
就在龐籍和高若訥不知道如何應對滿朝文武的時候,呂夷簡哼了一聲,出現在了人前。
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