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邁的寇準,身手突然變得矯健了不少,拉著一臉愕然的寇季,數十步就邁出了垂拱殿。
一出殿門,就碰見了披甲持刃,匆匆趕過來的朱能。
朱能見到寇準祖孫,也是一愣。
「太師,您這是?」
寇準急聲催促道:「什麼也別說,速速逃離此地。」
朱能聽到這話,嚇了一跳,銅鈴大的眼睛,瞪的圓圓的,驚聲道:「官家?!」
寇準沉聲道:「官家無憂,是劉娥惹出了大禍。」
朱能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叛亂已經平定,皇城內外,大部分都是咱們的人。」
言外之意。
劉娥就算鬧出了什麼幺蛾子,只要寇準一聲令下,他立馬能率軍撥亂反正。
寇準跺了跺腳,哀嘆道:「劉娥讓人砍了趙元儼的腦袋。」
「嘶……」
朱能倒吸了一口冷氣,震驚道:「那真是闖下大禍了……」
寇準瞥向朱能,催促道:「皇宮馬上就要淪為楚王撒潑的地方,我們儘快離開此地,免得被楚王誤傷。」
說完這話,寇準拽著寇季就要離開。
朱能卻抬手,一把拽住了寇準。
寇準瞪起眼,「你做什麼?」
朱能苦著臉道:「我從皇城頭上下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楚王的車架,出現在了東華門外。楚王現在肯定已經知道了趙元儼已死。
您現在出去,必然撞上楚王。
您會首當其衝的承擔楚王的怒火。」
寇準不甘的捶胸頓足道:「老夫就不該貪官家和皇后賜下的錢財……」
寇準嘟囔了一句以後,又拽著寇季,帶著朱能往垂拱殿內走去。
一邊走,一邊小聲的叮囑寇季、朱能二人。
「一會兒楚王趙元佐到了以後,你們就往人後躲。等他在別人身上撒氣撒夠了,咱們在藉機逃出宮。」
寇季、朱能聞言,面面相覷。
朱能在垂拱殿門後,卸了劍。
三人入了垂拱殿。
垂拱殿內,上至趙禎、劉娥,下至陳琳、郭槐等一類的宦官,一個個皆愁眉不展。
見到了寇準重新出現在了垂拱殿上。
垂拱殿內的人也是一愣。
趙禎略微有些驚喜的道:「太師可是打算留下來,幫朕解憂?」
寇準晃了晃腦袋,瓮聲瓮氣的道:「楚王的車架已經到了宮外,老臣出不去了。」
垂拱殿內。
所有人心頭皆是一跳。
劉娥一臉鐵青。
夏竦湊到了劉娥身邊,低聲道:「娘娘,楚王發起瘋,那可是六親不認。昔年太宗皇帝,都拿他無可奈何,您還是避一避吧。」
劉娥咬著銀牙,極其屈辱的點點頭。
「唰……」
劉娥甩了甩衣袖,一句話也沒說,果斷的往垂拱殿外走去。
垂拱殿內所有人驚的說不出話。
麻煩是你惹出來的?
你還想一走了之?
垂拱殿內大部分人都不願意讓劉娥走。
可他們卻沒資格強留下劉娥。
有資格強留下劉娥的只有寇準、趙禎二人。
趙禎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眼看著劉娥離開了垂拱殿。
寇準盯著劉娥離去的身影,冷笑了一聲,卻沒說話。
劉娥走後。
陳琳突然向前邁了幾步,對著癱在地上的郭槐,踹了幾腳,用極其不滿的聲音,喝斥道:「還不滾到垂拱殿後面去等罰?」
郭槐聞言,慌忙起身,連滾帶爬的往垂拱殿後跑去。
這一幕。
除了寇季以外,沒人關注。
趙禎在劉娥走後,一臉苦澀的詢問寇準,「太師,現在該怎麼辦?」
寇準長嘆了一聲,目光落在了那兩個器械監高手身上,「刺殺八王的,只有你們兩個?」
其中一位器械監的高手,拱了拱手,沉聲道:「卑職一行有四人,有兩個葬身在了亂軍當中。」
寇準緩緩點頭,看向了趙禎,剛要開口。
就見另一位器械監的高手,沉聲道:「卑職等人也是奉命行事,如今太后為了避禍,撇下了卑職二人,卑職二人也不願意將麻煩帶給官家。
卑職二人願意以死謝罪,以平息楚王的怒火。」
「不可!」
寇季脫口喊出了兩個字。
但是垂拱殿上的其他人,卻沒有阻止兩個器械監的高手。
兩個器械監的高手猛然起身,奮力的裝在了垂拱殿內的柱子上。
寇季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不再開口。
他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了陳琳身上。
剛才他還在猜測,為何劉娥身邊的人,會突然之間變得這麼蠢。
郭槐一個經歷了兩朝,恩寵不衰的老宦官,居然會當著眾人面,說出那麼愚蠢的話。
器械監的高手,居然在沒有請示劉娥的情況下,砍了趙元儼的腦袋。
如今看到了兩個器械監的高手,心甘情願的自殺身亡,寇季就感覺出,在這件事背後,有其他的推手。
而這個推手,八成就是陳琳。
陳琳曾經告訴過寇季,郭槐跟隨過他。
也就是說,陳琳很了解郭槐。
以郭槐貪婪的性子,陳琳要拿捏著郭槐的把柄,輕而易舉。
逼迫郭槐,干一些蠢事,更是輕而易舉。
劉娥能調遣器械監高手,陳琳同樣可以。
而能越過劉娥,直接向器械監高手下達命令的,只有陳琳這位器械監真正的掌控著。
也唯有他,才能逼迫器械監內那些萬一挑一的高手們,心甘情願的自殺身亡。
陳琳這個老貨,還真是厲害。
不出手則已。
一出手,就將劉娥逼進了萬丈深淵。
陳琳似乎感受到了寇季的目光,略微瞥了寇季一眼,給了寇季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以後,弓著腰,回到了趙禎身邊,如同一個忠心耿耿的老僕一樣站著。
寇季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審視陳琳。
站在龍椅前的趙禎,望著撞死在垂拱殿上的兩個器械監高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眼中有些黯然。
有重臣緩緩上前,奏道:「官家,應當將這兩個賊人的腦袋裝入到錦盒裡,以此平息楚王的怒火。」
趙禎深吸了一口氣,幽幽的道:「他們不是賊人!」
趙禎吩咐身旁的陳琳道:「派人收斂他們的屍骸,等大皇叔到了,給大皇叔一觀。」
陳琳答應了一聲,派人收斂了器械監高手的屍骸。
隨後。
趙禎、寇準、寇季等人就在大殿里靜悄悄的等著。
沒過多久以後,狄青領著朱由,到了垂拱殿內,單膝跪地,彙報戰果。
趙禎讓狄青等人先在一旁待著,等到事情全部平定以後,再論功行賞。
狄青進了垂拱殿沒多久。
高、石、曹、潘等幾家也派出的代表,到了宮裡,向趙禎表忠心,彙報戰果。
折繼宣也在此列。
楚王趙元佐是最後一個進宮的。
他頭上的金冠不知道被他丟到了何處,身上穿著一身內襯,邁步進入到了垂拱殿內。
在他身後,幾個侍衛抬著一具屍骸,他的蟒袍就蓋在那具屍骸上。
垂拱殿內的眾人見到了楚王趙元佐,一個個提起了心。
楚王趙元佐進入到了垂拱殿內以後,雙眼似乎噴著火,極其無禮的在殿內環視了一圈。
「誰……誰殺的?」
趙元佐的聲音很沙啞,似乎剛剛痛苦過,聲音里似乎壓著洶湧澎湃的怒火。
趙禎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兩步,低聲道:「大皇叔,八皇叔身死,非我所願,我……」
趙元佐仰起頭,雙眼通紅的低吼道:「冠冕堂皇的話,不要跟我多說,我就想知道,是誰殺的?」
趙禎咬牙道:「殺死八皇叔的人已死。」
「屍體?!」
趙元佐質問。
趙禎趕忙派人抬出了那兩個器械監高手的屍骸。
趙元佐目光在那兩具屍骸上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了趙禎身上。
準確的說,是趙禎背後的那張龍椅上。
「皇位,真的就那麼好?好到讓人連親情都不顧?」
「為了那個位置,弟弒兄,兄逐弟,叔誅侄,侄殺叔……」
「為了那個位置,血親相殘……」
「……」
「唰!」
趙元佐抽出了腰間的佩劍,紅著眼奔向了趙禎。
垂拱殿內所有人嚇了一跳。
陳琳驚叫道:「護駕!護駕!」
狄青、朱能等人出面,擋在了趙元佐的必經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