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通過寇季的話,自然推測出了太后劉娥派遣器械監的人是去刺殺八王趙元儼的。
可他有點不敢相信,更不敢宣之於口。
總覺得有些驚世駭俗。
寇季笑吟吟的瞥著陳琳,「是不是覺得,太后派人去刺殺趙氏大宗正,有點瘋狂?」
陳琳動作僵硬的點點頭。
趙氏大宗正,身份地位上,比不過官家、太后,可在職權上,行的是族長職權。
一應皇親國戚,皆有趙氏大宗正掌管。
而皇親國戚,又是大宋朝最尊貴的一群人。
也就是說,在某些權柄上,趙氏大宗正跟官家平分秋色。
如此人物,其實說刺殺,就能刺殺的?
如此人物,真要是被刺殺致死,那在朝野上下造成的輿論,跟宰相遇刺等同。
很難平息。
陳琳覺得,劉娥八成是瘋了。
寇季見陳琳點頭,就繼續說道:「太后是何等人物,你心裡很清楚。太后不可能去做那種自找麻煩的事情。那麼太后此舉,就說明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陳琳語氣有些迫切的追問。
寇季盯著陳琳,認真的道:「太后手裡已經掌握了八王趙元儼篡位的密切證據。也唯有如此,她才可以放心大膽的派人去刺殺八王趙元儼,還不用擔心惹上麻煩。」
陳琳瞳孔一縮。
饒是他已經從其他渠道,得到了八王趙元儼不安分的消息,此刻聽到寇季的話,心裡也難以平靜。
太后劉娥敢派人去刺殺八王趙元儼,那就說明,八王趙元儼招攬的人手,已經能對趙禎、劉娥二人的地位造成威脅了。
作為趙禎最忠實的僕從,他心頭怎麼可能平靜。
但心裡不平靜歸心裡不平靜。
在聽到了寇季的話以後,他還是認真的分析了一下,然後神色凝重的道:「太后手裡既然掌握了八王趙元儼篡位的證據,為何不光明正大的拆穿此事,反而派人去刺殺?」
寇季讚歎的道:「你能在聽到有人威脅到官家的地位的時候,迅速的冷靜下來,找出問題的關鍵,當真不一般。」
陳琳陰沉著臉,瞪著寇季,「咱家不需要你追捧,速速告訴咱家實情。」
寇季點點頭道:「據我推測,太后之所以在知道了八王趙元儼有篡位之心以後,不僅沒有拆穿此事,反而有點推波助瀾的意思。
而太后派人去八王府刺殺八王趙元儼,應當是一步暗棋,以防出現變數。」
從寇季得到了陳琳的提醒,到現在一天一夜時間過去了,劉娥派去八王府的器械監人手,一點兒動作也沒有。
那就說明,劉娥派遣器械監的人手去刺殺八王趙元儼,並不是馬上刺殺,而是在八王趙元儼府上潛伏了下來,在等待時機。
具體什麼時候,寇季大概也有所猜測。
應該是等待八王趙元儼起事的時候。
又或者說是八王趙元儼起事以後的某個關鍵的時間點。
不得不承認,劉娥下了一步妙棋。
關鍵時候,一定會讓八王趙元儼爽到極點。
但劉娥作為太后,居然有縱容八王趙元儼篡位,那就說明她在背地裡必有謀劃。
陳琳有些難以置信的盯著寇季,「你是說……太后在縱容八王趙元儼篡位?」
寇季點點頭。
陳琳倒吸了一口冷氣,聲音略有一些顫抖的道:「她這是在作死……萬一……萬一八王趙元儼發現了她的暗手,順水推舟。
那官家就會淪落到險地。
她怎麼敢?
怎麼敢致官家於險地?」
寇季沉聲道:「她敢拿官家做賭注,就說明她所圖甚大。」
陳琳猛然上前,抓住了寇季的胳膊,低吼道:「你必須阻止此事!必須阻止此事!」
寇季挑了挑眉頭,「擋住了太后的路……」
寇季話還沒說完,陳琳就急切地喊道:「咱家不管太后有什麼謀劃,咱家絕對不能看著官家陷入到險地。」
寇季見陳琳上鉤,心頭一笑,臉上擺出了一臉無奈的神色道:「問題是,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太后的具體謀劃,如何阻止此事?」
陳琳抓住寇季胳膊的手,更加用力,「咱家都說了,咱家不管太后的謀劃,咱家只在乎官家的安危。」
寇季依舊一臉無奈的道:「可太后已經出招,已經參與到了其中。我若是不清楚太后的謀劃,如何見招拆招。
盲目的出手,搬倒趙元儼倒不是難事。
可太后若是因此站起來呢?」
「太后?站起來?!」
陳琳愣了一愣,瞪向了寇季,「太后想重臨朝堂,那就讓她重臨朝堂。咱家只在乎官家的安危,只要官家平安無事,其他的咱家不管。」
這下。
輪到寇季發愣了。
寇季盯著陳琳看了許久,長嘆一聲道:「我就不該找你商量此事。你是官家身邊最好的僕從,也是最好的宦官。」
寇季發現,自己找上陳琳,算是找錯人了。
陳琳為了官家趙禎,什麼都願意做。
所以他只在乎官家趙禎安危。
所以,只要只要能保證官家趙禎的安全,劉娥會不會臨朝,劉娥重臨朝堂以後,危害有多大,他根本不在乎。
寇季不打算繼續再跟陳琳聊下去,所以果斷的道:「我自然會保護官家周全,回頭你去一趟樞密院,取一份調令。
我會秘密的調遣虎字軍入京,以備不時之需。」
不論之後要面對怎樣的局勢,只要虎字軍在手,寇季就能做到進退有序。
陳琳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了此事。
從樞密院取一份調令很難,可還難不住陳琳。
偽造調令,私自調動兵馬,乃是大罪。
但是為了官家趙禎的安危,陳琳一點兒也不在乎。
寇季見陳琳答應了幫忙調兵,又繼續說道:「除此之外,你還得幫我做一件事……」
陳琳脫口而出,「說!」
寇季沉聲道:「幫我密切的注意太后寢宮裡的動向,看看太后近些時日,都跟什麼人來往。」
「可以!」
宮闈里的人,寇季不好監視,不好調查,但是陳琳卻可以。
而且陳琳手裡有專門在宮裡四處打探消息、盯人的宦官、宮娥。
寇季滿意的點點頭。
目的達到了,他也不打算跟陳琳繼續深談,當即就想找個借口離去。
卻沒料到。
陳琳在他走向宮門的時候,突然開口,「你要想知道太后宮裡的事情,其實也不必要這麼麻煩。你可以去找一個人,他會把太后宮裡所有的消息都告訴你。」
「誰?」
「郭義!」
寇季回身,一臉疑惑的道:「郭義是誰?」
陳琳陰沉著臉道:「郭槐的乾兒子,一個同樣該死的小宦官。」
寇季聞言,若有所思。
陳琳沉聲道:「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郭槐貪婪,他的乾兒子同樣貪婪。只不過,平日里有什麼賞賜,又或者貪財的機會,郭槐都會親自上陣,很少給他的乾兒子機會。
所以沒有幾個人知道郭義貪婪。
也正是因為郭槐很少給郭義機會,所以逼得郭義什麼錢都敢收,什麼消息都敢往出賣。
只要你能給足郭義錢財,郭義什麼都敢告訴你。」
寇季對陳琳拱了拱手,「多謝……」
陳琳陰沉沉的盯著寇季道:「咱家告訴你這個消息,不是為了讓你謝咱家。咱家想用這個消息,向你換一個人。」
「不換!」
寇季果斷的擺擺手,拉開了紫宸殿的大門,往外走去。
陳琳怒氣沖沖的道:「咱家還沒說呢!」
寇季卻充耳不聞,出了紫宸殿以後,快步往宮外走去。
陳琳要跟寇季換誰,寇季心知肚明。
在明知趙禎可能有危險的情況下,陳琳想從寇季手裡要過去的人,只有一個。
啞虎!
唯有多一個像是啞虎這樣的高手護衛在趙禎身邊,陳琳才會多一份安全感。
可寇季自己都沒辦法差遣啞虎,如何把啞虎交給陳琳差遣。
近一年多時間內,寇季沒有遇到過任何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啞虎就近一年多沒出現。
任憑寇季如何招喚,啞虎就是不肯出現在他面前。
若不是寇忠每日都會送一些吃食去特定的地方,供啞虎食用,寇季都覺得這貨可能消失了。
寇季出了宮。
回到了府上。
想派遣寇忠去劉府傳話,讓劉亨過來一趟。
但是考慮到了天色已晚,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直到第二日的早晨。
寇季才派遣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