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緊咬著嘴唇,難以置信的道:「曹利用為何不反抗,為何不處置郭槐?」
夏竦冷哼一聲,「怎麼反抗?怎麼處置?在滿朝文武眼裡,曹利用是娘娘的人,郭槐也是。二人相爭,就是內鬥。
寇準等人才不在乎曹利用會被郭槐欺辱。
頂多會在曹利用被郭槐欺辱出一個好歹的時候,找娘娘要一個公道。」
晏殊不死心的道:「曹利用完全可以將此事奏道朝堂上……」
夏竦冷笑道:「那你覺得,誰會去管?先不說先帝在位期間,曹利用聯手丁謂,是如何欺壓寇準等人的。就單單曹利用身上披著的武勛的身份,你們見到了他被欺辱,都不會在意,更何況寇準等人。」
「那些武勛……」
「曹利用若是跟那些武勛混成了一路,又豈會投靠娘娘。你見到過除了曹利用之外,還有其他武勛投靠娘娘嗎?」
晏殊抿抿嘴,垂下頭。
夏竦的話沒錯。
曹利用算不上正經的武勛,跟曹瑋所在的曹家、高處恭所在的高家、李昭亮所在的李家等等,沒辦法相比。
曹利用的父親曹諫,考取明經,官至右補闕,後又憑藉著軍事才能改任崇儀使。
也正是因為如此,曹利用在借著蔭補出仕的時候,蔭補為殿前承旨,後改任殿直。
然後在武官的路子上一路狂奔。
說他是武勛,他跟腳不在武勛上。
但卻也跟文臣不對路。
所以在朝堂上的位置一直很尷尬。
武勛們沒有將他納入武勛之列,文臣們也沒有將他納入文臣之列。
也正是因為如此。
皇位更替之際。
他只能選擇投效,博得一些從龍之功,才能在朝堂上繼續立足下去。
於是乎,他先跟丁謂勾連,又跟劉娥勾連。
可如今丁謂被誅。
劉娥自囚深宮。
滿朝文武又不待見他,他才會被郭槐一個宦官欺辱。
哪像是那些武勛們,可以一門心思的效忠皇位上的人。
甭管誰拉攏,一點兒也不動搖。
甭管誰當皇帝,都少不了他們的富貴。
王欽若沉吟了許久,盯著劉娥,沉聲道:「郭槐有些欺人太甚了……」
郭槐一個宦官,仗著劉娥撐腰,把一個樞密使欺負到這份上。
以後劉娥若是重臨朝堂,郭槐還不借著劉娥的威風,騎在王欽若頭上。
王欽若豈能容忍。
晏殊聽到了王欽若的話,也贊同的點點頭,若有若無的對劉娥道:「郭槐一個宦官這般囂張,以後難免不會成為王繼恩、周懷正之流……」
劉娥自然聽懂了王欽若、晏殊二人的心思,當即點頭道:「兩位愛卿的心思哀家明白,待到事成之後,哀家自然會處置郭槐。」
郭槐跟隨劉娥多年。
劉娥自然寵信郭槐。
但郭槐還沒有重要到讓劉娥捨棄朝堂大業的地步。
在朝堂大業跟郭槐之間做選擇的時候,劉娥幾乎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朝堂大業。
王欽若、晏殊二人聽到了劉娥的話,滿意的點點頭。
夏竦見王欽若、晏殊已經勸誡著劉娥生出了處理郭槐的心思,也就沒有在郭槐身上繼續浪費唇舌,他繼續道:「既然郭槐已經把曹利用逼到了這個份上,那就讓郭槐再逼曹利用一把。曹利用性子剛烈,被人逼迫過甚,又自知無力回天的話,八成會自殺。」
劉娥、王欽若、晏殊三人聞言,齊齊挑起了眉頭。
劉娥皺起鳳眉,剛要開口,就見王欽若搶先道:「要是郭槐逼死了曹利用,麻煩可就引到了娘娘身上了。」
夏竦笑眯眯的道:「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劉娥三人暗思索夏竦話里的意思。
夏竦卻沒有給他們留出多餘的時間思索,而是和盤托出道:「郭槐逼迫曹利用自殺,完全可以做的隱晦一些,關鍵是曹利用自殺的時機,至關重要。若是在寇準三人裁撤中原腹地的廂軍的時候自殺。
你們覺得,朝堂上那些武勛還會幹坐著,跟文臣們打嘴仗嗎?
屆時,誰有心思會去追查,是誰逼死的曹利用?
曹利用是自殺,又不是他殺,只要我們掌控局勢,是誰逼死的曹利用,那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嘶……」
劉娥三人齊齊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旦曹利用在寇準三人裁撤中原腹地廂軍的時候選擇自殺。
那武勛們一定會炸鍋。
幾乎不用夏竦三人多說,武勛們就會毫不猶豫的認為,曹利用是被寇準三人裁撤中原腹地廂軍的問題給逼死的。
至於逼死曹利用的郭槐,到時候反倒不會被武勛們重視。
因為事情牽扯到寇準三人頭上,遠比牽扯到郭槐頭上,對武勛們更有利。
武勛們自然更相信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縱然寇準順藤摸瓜的查到郭槐身上,也很難讓武勛們信服。
畢竟,一個宦官逼死一個樞密使的事情,很難讓人相信。
內庭三宰逼死了一個樞密使的事情,更容易讓人相信。
夏竦就是想在武勛們需要一個由頭,對寇準三人發難的時候,遞給了武勛們一個由頭。
武勛們不會抓住這個由頭去刨根問底,他們只會借著這個由頭,去向寇準三人發難,藉此達到自己的目的。
夏竦在劉娥三人震驚的神色中,繼續說道:「屆時,先不說武勛們如何鬧騰。八王趙元儼完全可以打著清君側的名頭,招攬那些武勛。
武勛們當中,必然會有人投靠他。
縱然不投靠他,也會在他發難的時候,坐壁觀上。」
夏竦對劉娥深深一禮,朗聲道:「娘娘只需要準備好兵馬,在八王趙元儼帶人殺進汴京城之際,力挽狂瀾即可。
屆時,舉國上下,皆以娘娘為尊。」
劉娥聽到了夏竦的話,忍不住握了握拳頭。
夏竦的話,算是說到她心坎上了。
她要麼不重新臨朝,要麼就要以最榮耀的姿態臨朝。
力挽狂瀾,獨斷乾坤。
正是她想要的。
王欽若再聽完了夏竦的話以後,皺起了眉頭道:「萬一……萬一八王趙元儼成事了呢?」
夏竦冷哼一聲,「他能起兵,全賴我們支持。整個局勢歸你我掌控,你又潛藏在他身邊,他豈能成事?」
晏殊在一旁道:「我們完全可以在八王趙元儼招攬人手之際,安插一些我們的人手。到了他起兵攻入汴京城的時候,我們再讓我們的人,倒戈一擊。
加上我們調動的兵馬,內外夾擊,不等八王趙元儼領兵入宮,我們就能宰了他。
除此以外,還可以借著他對王公的信任,在他身邊安插一些刺客,以備不時之需。
此外,寇準三人也不是軟柿子,一旦讓他們發現了八王趙元儼起兵,一定會調遣兵馬,防守之。
三重保險之下,除非天命在八王趙元儼手裡,不然他不可能成功。」
王欽若沉吟了一下。
依照晏殊所說的布置的話,確實可保萬無一失。
依照夏竦的謀划行事的話,劉娥可以以挽救大宋於危難的姿態重臨朝堂。
屆時,劉娥的地位將無人能撼動。
寇準三人也必將灰溜溜的滾出內庭。
而接替寇準位置的,必然是他。
到最後,獲利最大的是劉娥,其次是他。
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即使如此,那我就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了。」
王欽若認真的說了一句。
夏竦、晏殊二人已經把該想的都想完了。
夏竦的謀劃有深合劉娥的心思,劉娥自然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劉娥振奮的道:「如此,那就依照夏愛卿的謀划行事。一切還要仰仗三位愛卿謀劃,哀家在這裡先謝過三位愛卿。」
王欽若三人齊齊拱手。
「不敢不敢……」
一番謀划過後。
王欽若先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劉娥寢宮,似乎沒出現過一般。
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郭槐重新出現在了劉娥寢宮裡,笑容燦爛的湊到了劉娥身邊,謙卑的呼喊道:「娘娘……」
劉娥輕嗯了一聲,不等郭槐繼續開口,就淡淡的道:「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郭槐聞言,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子。
劉娥身上傳出來的那有意無意的疏離感,讓他心裡感覺到了十分不妙。
郭槐一面退出寢宮,一面暗中再猜測。
夏竦剛才讓他離開寢宮,怕是在劉娥面前說了他什麼壞話,讓劉娥疏遠了他。
他一個宦官,平日里就是仗著劉娥的寵信在作威作福。
若是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