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迪終究還是硬不下心腸,看著寇季自找麻煩。
雖然他在心裡無數次的告訴自己,以後再撞上了寇季惹麻煩,就假裝沒看見,讓這個惹自己生氣的臭小子,好好張張教訓。
但是當寇季真要惹麻煩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勸誡。
寇季聽到了李迪的話,想到了之前在貢院門口,他開口提醒柳永,柳永卻什麼也沒做,頓時有了主意。
寇季放下了柳永的卷子,對李迪、馬元方二人拱了拱手。
「小子多謝您二位掛懷,小子並沒有取中他的打算。小子只是見您二位似乎對他的文章評價的很高,所以就想看看,好在何出。
小子仔細的瞧了一下,確實好。」
李迪、馬元方二人,聽到了寇季的話,心裡齊齊鬆了一口氣。
他二人還真怕寇季會意氣用事,硬取了柳永。
雖說他二人皆是性情中人,沒少做一些性情中事。
可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了解性情中人在官場上行事,有多吃虧。
昔年。
馬元方一個正三品的都轉運使,就是因為一時剋制不住性子,打了人。
瞬間就被貶為從五品的知州。
由此可見,性情中人在官場上做事,害處有多大。
也正是因為了解性情中人在官場上不好行事,所以他二人才不願意看到寇季也成為一個性情中人。
二人鬆了一口氣以後,回想寇季剛才的話,反應不一。
馬元方撫摸著鬍鬚,緩緩點頭。
李迪則啐了一口,不屑的道:「就你小子肚子里那點學問,能看出什麼……」
馬元方聞言一愣,疑問道:「寇工部學問有點差?」
寇季剛要開口為自己正名,就聽李迪道:「何止是有點……簡直是奇差……聖人文章他都不一定背的全。」
寇季不樂意的辯解道:「我雖不會聖人文章,可我會的東西,天下沒幾個人會。」
然而。
馬元方似乎沒聽到他的辯解,居然一臉驚愕的詢問李迪,「他不通聖人文章,居然也能擔任科舉考官,沒有道理的啊?」
李迪嫌棄的道:「誰說不是呢……」
寇季張了張嘴,不知道說啥好。
當初可是寇準、李迪、王曾三人幫他謀劃的科舉考官事宜。
如今居然開口嫌棄他。
明顯是打擊報復。
二人數落完了寇季,就愉快的剝奪了寇季繼續閱卷的資格。
李迪隨手遞給了寇季一份名錄,讓他去審閱試卷中那些需要避諱的字,看看是否缺筆。
古人在一些重要常客,寫文寫字,皆有避諱。
首先要避諱的就是身處的王朝中的歷代帝王的名諱、太后的名諱,以及帝王們明確指出,需要避諱的詞。
所以古人在寫文章的時候,碰到了需要用到避諱字眼的時候,都需要巧妙避過。
實在避諱不過,那就在寫這個需要避諱的字的時候,少寫一筆。
李迪交給寇季的任務,就是讓寇季去審閱,看那些考生們當中,有沒有人粗心大意,寫了什麼需要避諱的字。
但事實上。
經歷了秋闈的考生們,基本上已經熟練的掌握了所有要避諱的字。
在他們的卷子上,很少很少能借著這一點挑出錯。
所以寇季的任務就顯得十分簡單。
基本上處在無事可做的狀態。
鹹魚一般的在貢院里廝混了兩日。
李迪、馬元方等人,經過多此審核,選出了一百多份卷子,送進了宮裡交給趙禎審核。
大宋朝初期的科舉,不必宋中期、後期,還有明清兩朝。
一科選取三四百位學子。
大宋朝初期的科舉,選取學子很隨意。
有幾十人的一科,也有上百人的一科。
但很少出現兩百人以上的常科。
可能是因為常科、恩科,開的比較多的緣故……
趙禎在寇準、王曾二人幫助下,審核完了卷子。
確認了沒有什麼看著不痛快的傢伙以後,點了會元,重新把卷子發回到了貢院。
李迪、馬元方、寇季三人,擬定了榜文以後,讓人張貼了出去。
榜文一出。
有人歡喜,有人憂。
榜上有名的,自然喜不自勝。
榜上無名的,自然愁容滿面。
其中最憂愁的,莫過於柳永。
當他在情人蟲娘的陪伴下,看到了榜文上並沒有他的名字以後,當場渾身一顫,臉色發白,嘔血一口。
「柳郎……」
蟲娘驚恐的抱住了快要倒下了柳永。
身邊跟隨的兩個丫鬟,也趕忙湊上前,幫著蟲娘扶住了柳永。
柳永在蟲娘懷裡,緩了一下。
旋即。
怒目圓睜。
一首不遜色於《鶴衝天·黃金榜上》的名篇,當即就要出爐。
「夫子院內……」
柳永剛剛悲憤的吟出四個字,就聽背後有人冷冷的道:「快閉嘴吧。」
柳永瞪著怒目,回頭一瞧,就見到了一個身形高大的漢子,站在他身後。
柳永張口就罵,「匹夫,我吟我的詩詞,與你何干?」
漢子冷冷的一笑,「我只是奉了我家小少爺之名,過來傳話。我家小少爺說了,你要是敢說出什麼對他不利的話,他一定把你塞進金明池裡去餵魚。」
「呸!」
柳永猛啐了一口,「我柳永豈會怕了你的威脅……」
漢子瞥了瞥柳永身後不遠處的榜文,冷聲道:「我家小少爺還說了,若是你不相信他的話,就讓你好好看看身後的榜文,看完以後,就知道他的話是不是威脅。」
柳永哪有心思依照漢子所說的去做,張口就罵。
在汴京城裡,罵人不犯法。
只要不當眾辱罵官家,剩下的你罵誰,都沒人管。
柳永罵人,自然不需要顧忌什麼。
柳永不看榜文,不代表蟲娘不看。
蟲娘想著漢子的話,仔細的看著榜文,看了兩遍以後,才看出了端倪。
就在柳永罵的最凶的時候,她果斷捂上了柳永的嘴,驚恐的道:「柳郎……別……別給自己招禍了……」
柳永憤怒的瞪著蟲娘,埋怨蟲娘捂住他的嘴。
蟲娘卻像是沒看到他憤怒的眼神一樣,捂著他的嘴,扭過他的頭,讓他看著榜文。
「柳郎……你仔細看看榜文……仔細看看……」
柳永在蟲娘再三催促下,強忍著怒火,在榜文上掃了幾眼。
然後憤怒的瞪向蟲娘。
蟲娘見柳永怒火沖頭,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沒仔細看榜文,就又緊張又小聲的提醒道:「此前辱罵過寇工部、寇太師、李相、王相的那些讀書人,一個也沒有出現在榜上。
那個過來傳話的人,必然是寇府的人。
給你傳話的必然是寇工部。
那些讀書人僅僅是辱罵了一番寇工部,寇工部就讓他們榜上無名。
你若是在寇工部提醒下,還得罪他的話。
他一定不會輕饒你。」
蟲娘還有一些話沒說出口。
通過榜文,蟲娘還看出了,寇季是一個睚呲必報的人。
說弄死柳永,那就一定會弄死柳永。
人家派遣府上的僕人傳的話,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脅,是在傳達一個事實。
柳永在風月場上的名頭是夠大。
香名滿天下。
但還不足以讓他在寇季手裡討下性命。
寇季真要弄死他,那就弄死了。
滿朝文武中,沒有幾個人會為他喊冤。
除了那些青樓、教坊裡面的女子們。
那些女子們,平日里是被達官貴人們捧的高高的不假,可又有幾個達官貴人願意為了他們,去得罪寇季?
柳永在蟲娘的勸誡下,收起了過激的反應,但他眼中的憤怒卻沒有消散。
蟲娘鬆開了手。
柳永咬牙道:「他以權謀私,已經觸犯了國法,青天白日之下,他還敢草菅人命不成?」
蟲娘哀嘆了一聲。
「柳郎……算妾身求你……忍一忍好嗎?」
柳永咬著牙,瞪著眼。
他心中很不平靜。
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眼見柳永有張口的趨勢,蟲娘趕忙道:「那寇工部,雖然沒有取中你,但是在你落榜以後,還派人過來提醒你,必然是對你有幾分心思。
不若我們聽一聽寇府僕人的來意,再做定奪如何?」
經過了蟲娘提醒,柳永也反應了過來。
柳永咬牙道:「那就聽聽,看他能說出什麼花來……」
蟲娘趕忙點點頭,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