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馮玉祥回師北京

南方的"齊盧之戰",由於敗出福建的孫傳芳部偷襲杭州,而盧永祥戰敗。南方無戰事,吳佩孚原定的後援部隊即可以無憂無慮地北上,加入山海關之戰。10月10日晚上,吳佩孚從北京乘車出發,親赴前沿指揮。

總司令親赴前沿,此行十分壯觀:司令部各部全體隨行,中外記者數十人隨往,並調請能操英、法、日、俄語言的翻譯數人,另有一批趨炎附勢之政客、游士和退職舊軍閥多人。顯然,他們是想同去分享勝利喜悅的。吳佩孚著上將軍服,身佩指揮刀,挺胸昂首,滿面春風,以勝利者姿態,頻頻與同行者交談。

從古北口鎮上接回的人,是一個高身個,白淨面皮,戴著八方帽店,身穿長衫,地道的生意人模樣。他一跳下車,便大呼小叫:"煥章兄,久違了!"

馮玉祥站在帳門外,仔細打量一陣,匆匆走過去,拉著那人的手,說"哎呀呀,是什麼風把你給吹到古北口來了?快請帳里坐!"來人叫賈德耀,當初在七師和馮同僚,同任旅長。賈德耀拉著馮玉祥的手,笑了。"老兄兵出長城,我怎麼能不來助你一臂呢!"兩人坐定之後,馮玉祥捧上香茶,說:"閣下不是在合肥(即段祺瑞)身邊有要務么,怎麼一下子來到古北口來了?"

賈德耀笑了。"奉命唄!合肥許久不見老兄,甚為思念。特遣小弟前來問候。"

"我卻不信!"

"現有書信在身!"說著,賈德耀拿出段祺瑞的親筆信。

--直皖戰後,段祺瑞一直蟄居天津,可是,他卻沒有一日心安。一個野心勃勃的人,怎麼甘心寂寞呢?他時刻關注著局勢風雲,伺機東山再起。當他知道北京和山海關的情況之後,便匆匆派賈德耀追蹤而來。

馮玉祥拆信一看,果然是段祺瑞親筆。大意是說,他段某人絕不贊成再打內戰,但希望他不要相信賄選政府,曹、吳是不得人心的。"閣下有否他圖?若能以實相告,芝泉(段祺瑞號芝泉)定能相助"等語。

馮玉祥躊躇之際,一見段祺瑞的信,便喜不勝喜,當和賈德耀密談起來。

"煥章的心情,你該是了解的,內戰--我素來深惡痛絕。可是,令人痛心的是.按下葫蘆起來瓢,內戰因素滅它不盡!"

"將軍若能頂起大梁,合肥定可鼎力相助。到那時,大局自然會歸老兄掌握。"

"請轉告合肥.果然大局屬我,我一定請合肥等有德望的人出來維持大局。"

"我一定將老見美意轉告,日內定有喜訊傳來。"

馮玉祥思索片時,又說:"這樣吧,此地不可久留,我的得力助手田雄飛兄陪你回天津,與合肥面商,願合肥能夠早定大計。""榮幸之極!"

賈德耀走後。馮玉祥感到精神特別輕鬆。他命人把參謀長和張之江、宋哲元兩位旅長都找來。被請的人都來了,卻又沒有什麼軍機大事,簡簡單單填飽肚子他便下逐客令:"諸位,吃飽了吧!好,各回崗位,等待命令!"

如此來去,不僅弄得各位將軍暈頭轉向,連他的"第二參謀長"孫飛也摸不清頭腦:"總司令這是幹什麼?此次出征盡出奇事:南苑開拔時,一邊喊兵力不足,一邊卻又將孫良誠、張維璽、蔣鴻遇三個旅留北京訓練;司令部都離開北京了,還留下一個步兵營住旃檀寺;留下蔣鴻遇為留守司令,卻又叫他兼任兵站總監這究竟算什麼?"

正是孫飛心神不定時,馮玉祥又要他"立即通知張樹聲,請他和馮炳南將軍一起來見我。"他只得馬不停蹄去辦。

張樹聲是馮玉祥屬下一個營長,由於"身體欠佳"留在北京"休養";馬炳南是張作霖駐北京辦事處的負責人。張、馬二人關係甚密,接到馮玉祥的通知,他們當晚便乘一輛汽車秘密來到古北口。馬炳南,一個典型的粗獷、純樸的東北人,四十齣頭,寬面大眉,朗朗地說笑。張樹聲一去約他到古北口,他就明白二三。見到馮玉祥的時候,開門見山地表明自己的態度:"馮將軍,你我都是軍人,容不得斯文,怒我冒昧地代表張(作霖)大帥表明一點心意:我們興師入關,唯一的目的,是推翻曹、吳。目的實現,決不再向關內進兵。"

馮玉祥也是個直爽人,他喜歡馬炳南的直來直去。於是,也坦誠地說:"我已經和北京方面的幾位將領談過了,只要你們不進關,我們是會合作得稱心如意的。其實,你們的目的和我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行動了會一致。"

"不知馮將軍今後大計作何安排?"

"尚不成熟。"馮玉祥說:"擬請孫中山先生主持大局,不知你們意見如何?"

"正和張大帥不謀而合!"

"這樣更好。"馮玉祥說:"此兩事煩請閣下速告張大帥,我這裡已經布置妥當,不久便有主和息爭的通電發出。"

"將軍的安排極好。"馬炳南說:"當前,急事之一,是請馮將軍從緩熱河方面的的軍事行動,以便我們抽出兵力加強山海關的主攻。"

馮玉祥答應之後,馬炳南便連夜離開了古北口。

在直奉大戰激烈地進行中,北京城裡有兩個女人也在進行著"親密"的交往一一

一天,一輛裝飾豪華的最新式騾馬轎車從新上任的北京警備副司令孫岳的衙門出來,直奔總統府後門走去。馬車裡坐著一位中年婦女,穿一身黑緞子秋裝,罩一頭並不華貴的翡翠,髮髻滾圓,臉蛋皙白,新塗的兩道濃眉使那雙顯然小了點的眼睛竟神秘得出奇。她雙手交織在胸前,手握天藍手帕,碧綠的玉鐲隨著馬車的輕微顛簸而滾動;中指上那隻閃著金光的戒子,不時地在手帕的疊縫中隱隱現現--這一切都表明這女人的尊貴。

他叫崔雪琴,是孫岳的夫人,與曹錕的夫人孫菊仙是結拜姐妹。今天,她去總統府拜見她的干姐姐。

馬車進了總統府後院,停在一個幽靜的房前。崔雪琴被人攙扶下來,正要移步,孫菊仙早已快步走上去,風風火火地說:"雪妹子,我念著你幾天了,總算把你盼來了。你這一來,就證明咱們姐妹情份不淺。"

孫菊仙領著崔雪琴來到小客廳,侍人送上茶,二人便聊起家常。

崔雪琴說:"你兄弟調進京來,我本來不想隨任,他卻說:這是三哥的意思,是你大姐的意思,要我務必來北京。誰知一到北京,競不適氣候"

崔雪琴完全以"自家人"口氣,把丈夫孫岳說成是孫菊仙的"你兄弟";大總統不稱大總統,卻親稱"三哥"。把個菊仙說得周身撤滿了桃毛似的,說不清哪裡癢了。她耐不住,張開口說:"你咋能不來?說真話,調俺兄弟任北京警備副司令,就是我的主意。除了覺得親而外,多半是想把你搬進來,朝朝夕夕和我談天說地,免得我坐在深宮大院里寂寞。要不,吳大帥麾下人多得很,誰不能當這個副司令,偏偏就選上了他孫岳?你說是不是?"

對於孫菊仙的賣弄,崔雪琴早領教過了,往天只是淡淡一笑。今天不同,她有任務,是留守司令蔣鴻遇托她來打聽消息的,她生怕孫菊仙"啞口"呢!所以,她便扭著性子笑著說:"大姐,咱們是誰跟誰的事。俗話說得好,是親三分向!三哥當了大總統,大姐你還不是名符其實、管著半拉天的正宮!往先東奔西走也就罷了,今天得了天下,大姐若是把我也忘了,我就不再認你這個大姐!"

孫菊仙仰起臉,"嘻嘻嘿嘿"地笑一陣子,才說:"瞧你這妮子,往天還說你是沒有嘴的葫蘆,如今這不是,我也成了你斗敗的鵪鶉了!幸虧我想得仔細,把你們搬進北京來了,要不,我不成了不忘恩負義的陳士美了么!"

崔雪琴是個有文化的,心裡早想冷嘲她幾句,口裡還是說:"既然大姐沒有忘了我,我也絕不會忘大姐,往後,一天三遍為大姐福壽燒香。只是"

"什麼事?只管說。別悶在心裡。"

"只是,你兄弟今後若是碰上什麼事,還得大姐多擔待,得多照顧。"

"這你就放心吧,"孫菊仙大大方方地說:"我雖然不願垂簾聽政、當老佛爺,可是,我的話老頭子還不敢不聽。莫說別的,就是軍機大事,有一件得對我說一件;瞞我一件,我就不饒他。"

"大姐你可算得女中豪傑!"崔雪琴說:"你這一生過得真值!瞧我,我算啥?俺那口子莫說軍機大事,連交朋友、穿衣吃飯也得他說了算,我是白活一世!"崔雪琴是受人之託,來打探軍情的。所以,什麼好話都能說。

孫菊仙喜歡別人說她"能!"高帽一戴,嘴巴就更"勤奮"了"她解開脖領上的紐扣,清清嗓門,"叮叮哨哨"把戰爭的事說得兩唇是沫:

"馮玉祥走古北口,勝敗老頭子都不在意;馮將軍會打仗,敗不了。彭壽莘就不行,早被張作霖打得屁滾尿流,10月7日就丟了九門口,就怕連山海關也保不住;王懷慶的二路軍更草包,節節不順利。還是老曹的巡防營老人呢,一窩子孬種,吃了那麼多空名字。打仗哩,打他娘的個×!要不是胡景翼幫他一把,早把長城都丟了"孫菊仙把從曹錕那裡聽到的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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