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雄 踞 洛 陽

由於和湘軍趙恆惕的默契配合,吳佩孚曾想依託長江,佔據武漢,聯絡西南,發展一支強大的武裝,徹底推翻段祺瑞政權,創一個直系執政的新局面。兵過岳陽的時候,他把秘書長王承斌叫到自己艙中,二人單獨議起此事。

吳佩孚把香茶捧到王承斌面前,呼著王承斌的雅號說:"孝伯,我們這次出湖南,可不是不要湖南,有一口氣,我咽不下。湖南是咱們打的,肥肉到了手,合肥卻把它交給了張勳臣,我們成了保鑣。"

"只要我們走了,張勳臣是保不住湖南的。"王承斌滿不在乎地說--本來,王承斌對吳佩孚把湖南交給趙恆惕是不樂意的。一來,吳佩孚未曾與他商量,他覺得吳獨斷專行;二來,湘軍的代表也總只與吳一人接觸,王有點吃醋。幸虧後來湘軍的代表仇鰲補上了這個情。除了對王承斌請吃之外,又厚厚地送給他一批包括一本宋拓的干字文在內的厚禮,王這才在吳、趙關係中不作梗。否則,他是主張一定把湖南交給張敬堯的。不過,吳佩孚和王承斌在對張敬堯當湖南督軍兼省長這個問題上,還是持一致反對意見的,認為段祺瑞不公道。

吳佩孚把他"以武漢為大本營、依託大西南,將來開創直系天下"之事對王承斌細說之後,問王:"孝伯,我們務必要走這一步。你說呢?"沒待王承斌回話,吳佩孚又說:"段合肥不是具有人王地主之心胸的人。他野心很大。張敬堯被委湖南,說明他積極培養勢力。司馬昭之心

王承斌點頭笑笑,說:"你想得很好,只是""有什麼不妥么?"

"那位王子春,畢竟是大總統的人。"王承斌說:"他在湖北,雖無建樹,卻也有些根基,從他手裡奪了地盤,合適么?"

"不就是一個湖北么。到我們主宰大局的那一天,還把湖北還給他不就完了;另外,再把長江上下多給他一段,不就對得起他了么。"

"是否向曹帥和大總統說一聲?"

"不必了。"吳佩孚說:"事成以後,我想他們會贊成的。"吳佩孚還在做美夢時,誰知事又有變一一

段祺瑞跟馮國璋,本來就是同床異夢。段祺瑞身為國務院總理,卻大權全握;對南方是戰、是和的問題,直系屈從了皖系,同意發兵。可是,張敬堯被委為湖南督軍兼省長,馮國璋、曹錕都吃了一驚!他們明白.這是皖系在擴大勢力,段祺瑞下一步想幹什麼?連大總統也不能不憂心忡忡,黎元洪就是一個例子。

中樞意見分歧,南方戰事奇妙。段祺瑞聞到吳佩孚把地盤都讓給了趙恆惕,又得到報告說"張敬堯敗出湖南",他的鼻子立刻歪了起來。他背著大總統直接找到曹錕,追究起南方的軍敗責任。"珊帥(曹錕字仲珊),"段祺瑞開門開見山地發難:"吳子玉不是敗湖南,而是勝局已定,拱手將所佔之地又歸還了湘軍,以致才會有今天的慘況。如此兒戲戰局,吳子玉要負軍法呀!"

曹錕心裡一驚。但他想辯明原因,說明"吳佩孚攻湘大功告成,而今是治湘,當然是督軍、省長的責任。吳佩孚在湖南無用了,退兵是你逼的"。但又覺不能這樣頂撞,便說:"容我再查一下,實情果然如此,自然請示老總處治。"

段祺瑞哪裡只是對一個吳佩孚有意見,他是認為整個直系與他作對。今日上門,只不過是先打個"招呼",他要對直系採取措施了。曹錕對這個問題也看得明明白白。所以,段祺瑞一走,曹錕就連夜去找馮國璋。

馮國璋現在坐在大總統位置上,大權卻不在自己手上。他自知,自己比黎元洪好不了多少,日後結局恐還是一樣的。馮國璋是直系的首領,直系這一支骨架是曹錕,又加上一個吳佩孚,而直系根據地在保定。馮國璋鎖著眉沉思了好大一陣,還是一言不發--不好說呀:總理是責任內閣,大總統等於一個旗號,何況段祺瑞還兼著陸軍部總長,軍政大權集於一身,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弄不好,又會有一場內訌。

在馮國璋踱著沉沉的腳步時,曹錕又說了話:"子玉有委曲呀,留在湖南一日,他便會與張敬堯關係激化一日。合肥太不顧大局了。"

"這個人平生如此,視權如命,又有一套奸詐手段,更加上徐樹錚煽風點火,跟誰都難共事。"馮國璋思索片時,說:"張敬堯逃出湖南,段合肥已是惱羞成怒,他決不會善罷干休。現在看來,他不僅僅是想懲治一個吳子玉,說不定你我都要干連在內。"

"我估計到這一點了。"曹錕說:"我想是不是作一個最壞的打算:既然三師已退出湖南,就急令子玉回保定,不必再開闢什麼地方了。只要保定有三師在,合肥不一定會輕舉妄動。保定穩定,大局則不會有多大變化。你說呢?"

馮國璋點點頭,"你想得很周全,只有這樣做才萬無一失。三師到你身邊,合肥便會收斂。你就告訴子玉吧。"

正在吳佩孚要依託長江,控制西南大局的時候,曹錕的特使趕到岳陽。一宿長談,吳佩孚改變了方針,他決定借道武漢,匆匆北上。

吳佩孚離開武漢的那一天,王占元還懷著留戀、惜別之情,不僅暢飲大醉,二人還倒在一張床上,徹底長談。

"子春呀,你把段老老總的小舅子給扣押起來了,這個禍惹得不小呀!"吳佩孚半醒半醉地說。

"這,我不怕他。"王占元也是迷迷糊糊。"我不是侵佔他吳光新的長江,是他吳光新跑到我的湖北來了,我是防禦、抵抗他。再說,扣下一個吳光新,要比趕走一張敬堯事小多了。張敬堯一跑,湖南就不是他歪鼻子的了。你惹的是這個禍,比我大得多!"

"合肥不會善罷干休。"吳佩孚似乎還清醒。"看起來,要大鬧一場了。"

"我不怕!""怎麼不怕?""有你吳子玉,連大總統和珊帥都高枕無憂.何況我一個小小的湖北!"

王占元是半真半戲說的話。說這話的時候,他壓根兒就沒有想到吳佩孚進湖北還是懷著"暫時吃掉"他的目的。若不是北方吃緊,只怕王占元也要暫時"清閑"幾日了。

吳佩孚常常"酒後吐真言",他見王占元如此奉承他,動了真情。搖著頭說:"你別把我看得那麼偉大,實話對你說吧,我還真想呆在武漢不走呢!"

"那是求之不得的。有你大駕駐紮,我連門衛都可以撤了。""你這樣放心?"吳佩孚冷笑了。"你認為我來保護你?不是!""那你為什麼?" "為什麼?"吳佩孚認真了。"為了大計,想借你的這片地盤!"王占元冷嗖嗖地寒顫了二下--"地盤"在那個時候,與烏紗帽是同一性質的。吳佩孚想占湖北,那便意味著王占元的滾開,他不能不驚。可是,吳佩孚明明是撤軍北上,而又是在北上之前把自己的想法如實地告訴了他王占元的,王占元一塊石頭落了地。此際,他的酒也醒了,神志也清爽多了。他轉身倒了一杯茶,一邊遞給吳佩孚,一邊說:"子玉,如果你的話不是故意嚇唬我的,我現在就像敬獻給你這杯茶一樣,把湖北送到閣下手中,並且願意為閣下效勞終生!"

"我吳子玉實話對你說吧,今天不那樣做了。湖北你儘管放心守著,誰也不敢另眼相看。"吳佩孚把王占元給他的香茶呷了一:,輕嘆一口氣。又說:"子春,又要大打一場了,有能耐,等著用吧。""跟誰?"王占元問:"南邊?"

"北邊。""北邊誰?""到時候你自然知道。"吳佩孚說完,躺下身子,很快便發出鼾聲。

次日,吳佩孚乘車北上。王占元把他送上車,握著他的手說:"子玉將軍,請你告訴珊帥和大總統,王子春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日久會見人心的。"

吳佩孚酒醒之後,已知昨夜失言,正想尋找一個機會解釋。現在王占元又如此表白,便說:"王督軍,我吳子玉拿你當知己看待,無話不說;昨日也有些酒後失言,萬望不必介意。你我同舟共濟,自當以大局為重。"

王占元又說了一些表明忠心的話,兩人才分手。然而,軍閥混戰,各具實力,父子兄弟都不可不防,何況軍閥之間。不久,吳、王還是發生了矛盾。王占元既靠直曹、又想依賴皖段,在後來曹吳讓蕭耀南接任湖北督軍時,王占元竟把吳光新放出並優待了他。吳佩孚獲悉後幾乎要殺了他。這是後話,暫且放下。

袁世凱死了之後,北洋軍閥便走向分裂,軍閥混戰的局面也就從此開始。而這場長達16年的大混戰,可以說是從直皖戰爭開始的。

本來,對南方是戰是和,直皖兩系已無法共容了,湖南撤兵,湖北扣了皖系骨幹吳光新,便使兩派矛盾更加火上添油。將相不和,無以為政,"府院之爭"業經釀成了一場復辟戰禍。馮、段之間,雖水火不容,卻都怕那場"復辟之戰"重演。段祺瑞勢力大,馮國璋終於無聲無息地下野了,誰拉出一個老好人徐世昌充當大總統。為了掩人耳目,段祺瑞也"辭"了總理兼陸軍總長職,而由靳雲鵬組閣。但誰都明白,靳只能是段的代理人,權仍在段手中。

段祺瑞弄權有術,徐世昌難以左右。徐世昌有心想當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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