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醉意朦朧,歪打正著

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中國出了一支命名"北洋"的軍隊。這支軍隊不僅小得可憐,也僅僅是隊而已,無權涉政。這支軍隊本名也不叫"北洋軍",叫"武衛右軍"。這支軍隊是一個叫袁世凱的失意政客奉命編練的。

袁世凱,河南項城人,祖父袁甲三是前清漕運總督,伯父袁保緒是天津海關道,父親袁保慶是江西道員。袁世凱曾以世家子弟應試陳州,考列前十名,不知何故竟被主考給攆了出來。一怒之下,跑到天津找他的老伯父來了。經伯父介紹,認識北洋大臣李鴻章。李鴻章見他一表人才,想重用他,同他當面談了談,又覺此人"言過其實"故而不敢大用。袁世凱不甘寂寞,曾跑到朝鮮混了幾年,後來還是回到北京,竟然認識了當時的權要慶親王奕勖,還拜奕勖為師;又認識了康有為;結果弄了個"浙江溫處道"的官職,正要走馬上任,被直隸總督王文韶留下,派他到舊淮軍周武壯帶兵屯田的小站新農鎮去練兵,這便是北洋軍的前身。到了公元1901年,袁世凱由山東巡撫升任直隸總督又兼北洋大臣時,他便先後上奏,把自己編練的隊伍擴編、改名,竟形成了北洋六鎮,人馬也由小站練兵時的不過七千人一躍而成為左右國運的六鎮兵馬,進而擴展到全國,形成了以袁世凱為首的北洋軍閥集團。袁世凱利用這支軍隊,挾制朝廷、篡奪政權,當了總統還不過癮,又想當皇帝。袁世凱被護國軍起義推翻之後,沒有人能統得了這支北洋軍了。於是,北洋軍中袁世凱的一脈相承人段祺瑞、馮國璋、曹錕、吳佩孚、孫傳芳等等,便割據地盤、稱霸一方,自己拼殺、與南方革命力量拼殺,中國便進入了一個軍閥大混戰的局面。

吳佩孚這個無名小官,在沸騰的亂世中,漸漸上爬:1907年在長春還是個小營管帶,次年雖然調至炮兵三標,但還是小營管帶。不久,辛亥革命爆發了,吳佩孚碰上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曹錕的第三鎮由長春調到山西,任務是防止革命軍北上。炮兵三標駐守晉北的娘子關。這裡,山巒起伏,地勢險要,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三標標統陳長遠也是山東人,跟吳佩孚是老鄉關係也比較親密。此人粗大身條、粗識文字,性情也較粗魯。但仗義執言、豪爽開朗,思想上倒是傾向革命黨。北閥軍進入山西之後,他便對吳佩孚說:"老鄉,我有個心思,想對你說個明白,看看你咋個想法?"

"你先說出來,我聽了之後才好說想法。"吳佩孚對陳長遠總是謹慎有餘。

"照我看,大清王朝是不行了。朝中誰行呢?還看不清。我看,南邊的革命黨里有能人。說不定今後的天下是孫中山的。"

吳佩孚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陳長遠又說:"孫中山的主張很稱我的心。老百姓也很歡迎他。"

"你打算怎麼辦?"

陳長遠朝吳佩孚身邊偎了偎,放低些聲音說:"咱最好不打革命黨,娘子關要給革命軍讓出一條路。"

"上邊能願意你?""不能讓上邊抓住。""萬一抓住了?"

"跑!"

"朝哪邊跑?"

"朝革命黨里跑!"

""吳佩孚瞪起眼睛,呆了--吳佩孚不是陳長遠,他肚裡有文化,有"禮義廉恥",有"忠臣不事二主"革命黨是大清王朝的死對頭、敵人,吳佩孚吃的是大清王朝的俸祿,朝革命黨里跑,那他是大清王朝的什麼人?後不是連祖墳也得扒了么?吳佩孚不敢貿然走這一條路。然而,畢竟吳佩孚又是有頭腦的人物,對於世界風雲知道的不少,對於革命黨也略知一些,雖然還看不到革命黨必勝的前景,卻覺得革命黨是應了世界潮流,其主張是比清廷先進的。陳長遠想跑進革命黨,他又迷惑不信:一個只知道"立正、稍息"的粗人,絕對看不透世界潮流,不會是被革命黨的主張感化了的,這準是在軍中不得志、有氣喘不舒坦。吳佩孚覺得自己不能同他同流合污。可是,他又不能不敬服陳長遠的為人耿直。同一個耿直人走一條路也不能算同流合污頭腦里這麼翻騰了許久,吳佩孚最後才說:"標統,我可是你手下的人,你信得過我,我信得過你,當然樂意和你同走一條路。你想了沒有,這條路危險呀!"陳長遠見吳佩孚答應了,心裡挺高興。忙說:"什麼危險?吃糧當兵了,腦袋就拴在腰帶上,不知哪會便掉了。活著時,就得選著順路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事關重大,軍營中人多口雜,弄不好怕走漏風聲,帶來橫禍。"

"這一點我明白。我是看著你夠朋友,才對你說的。在別人,腦袋掉了還不知因啥呢!咱們就這樣說定了:同生同死,誰也不出賣誰。"

吳佩孚堅定地點點頭。

也該著這位陳長遠不"長遠",軍情掌握得不準,聯絡工作又沒做好,便從娘子關率領隊伍嘩變了。雖然有幾個人跑掉了,大多數嘩變的人連同標統一起都被抓了起來。

這一天,吳佩孚正在統制曹錕那裡。一聽到消息,他便周身打起寒顫來。心裡想:"這次完了,陳長遠必然把我供出來了。叛逆是要殺頭的,得想一一個脫身的辦法呀!"他眉頭緊鎖,腦海翻騰,凶凶吉吉地想了半天,忙對曹錕說:"統制大人,陳標統的事我好多天前便知道了,我想以我的影響把他從叉道上拉回來,並且許諾他只要改掉邪念,我絕不稟報。當時他是答應了的.還說:不能背叛統制。不想他又變了卦。我有責任,你處治我吧。"

曹錕乍聽,心中火冒三尺:"這種叛逆大事,為何不早早稟報?"他想臭罵吳佩孚一頓,可轉念一想,覺得又不能罵他:"作為陳長遠的部下,他能不隨波逐流、同流合污,已經是萬分難得了;何況他還做了爭取工作,該是有功勞的。何況人家有言在先,改邪歸正了,不稟報。是有情可原的。"曹錕問:"這次異變,你沒有覺察到么?""覺察到了。"吳佩孚說:"前天深夜我來找你,你已經睡下了,

門衛說任何人不許驚動,我便回去了,昨天觀察,似乎平靜了;今天又覺異常。這不,我匆匆離隊來見你了

曹錕踱著步子想想,覺得也是實情。便點頭說:"作軍人的,食著朝廷俸祿,應該報效朝廷,萬萬不能有非份之念,背叛朝廷,將會遺臭萬年。這種事,我輩萬萬做不得呀!"

"子玉明白。"吳佩孚說:"統制的教誨,子玉無時不刻骨銘心。所以,這次全標異動,子玉不怕風險獨自來到統制身邊。"

曹錕是個喜歡奉承的人,又逢上嘩變被平息,心裡也較平靜,再加上他對吳佩孚本來就有個良好的印象,當初的一股怒火很快便消失了,並且由高興到相信吳佩孚。最後說:"你回去吧,陳長遠是不能再帶兵了,你先把部隊收拾一下,逐個排查一下,不行的趕快處置,該提拔的你盡可以作主。短時間務必把軍隊調理好。"

"是,我會按照統制大人的吩咐把部隊調理好的。"

陳長遠的嘩變失敗,給吳佩孚創造了一個平步青雲的良機。不久,便被提升為炮兵第三標標統。

中國軍閥混戰之初,吳佩孚是小得數不上的官兒,他的作為很小,鮮為人知。革命黨興起之後,勢如破竹,清廷派兵消滅又消滅不了,便搞了個假議和。假議和被國人識破了,便有人出面進諫朝廷,"請立共和"。那是段祺瑞、袁世凱乾的事。出這個主意的,是初露鋒芒的皖系骨幹徐樹錚。結果於1912年1月26日由前線四十二將領署名、段祺瑞領銜向朝廷發了個"請立共和政體"的通電。電文自然編得入情入理,但不乏對朝廷的恫嚇。二十六天之後,清帝便宣布退位,袁世凱弄了個共和國臨時的大總統當了。當時,莫說吳佩孚這個官職勉強相當團長的小官,就連曹錕,也是勉強列入四十二將領之中的。

常言說的好,亂世出英雄。袁世當了大總統之後,北洋軍的鎮改為師,標改為團,吳佩孚這才弄個團長當。袁世凱深知自己的總統大位不穩,便把部隊盡量往京畿自己的身邊調,把曹錕的隊伍又由山西調到北京南郊的南苑。

袁世凱鎮壓了孫中山發動的"二次革命"之後,於1914年4月任命曹錕為長江上游警備總司令,率他的三師進駐岳州。吳佩孚被提升為師部副官長,隨曹南下。1915年升任吳佩孚第六旅旅長。這時候,全中國掀起了護國討袁運動,這個運動首起雲南,漫及各省。袁世凱怕雲南之火燒到北京,便派曹錕入川阻止,並伺機消滅雲南蔡鍔的護國軍。吳佩孚率六旅先到綦江,在納溪同護國軍打了一仗。打得很不錯,袁世凱聽了曹錕的稟報,便授於吳佩孚陸軍中將。袁世凱野心很大,當了大總統不過癮,一心要當皇帝,皇帝做了八十三天,袁世凱在一片聲討中病死了。

袁世凱做總統,段祺瑞有首功。所以,袁便封段為內閣總理兼陸軍部總長,可謂軍政大權一手在握了。袁世凱死了,段祺瑞理所當然的是袁的繼承人。可是,偏偏由黎元洪出來當了大總統--事雖奇而又不奇:此時雖然段祺瑞大權在握,但中國卻在大亂,不僅南北方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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