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業 第三章 此情縱可成追憶

後半夜,另一股敵人繞過被大火吞噬的山頭,來到了劉秀等人原先站立的地方。他們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但還是撲了空。

「他們人呢?」山風灼熱,還不時吹來屍體被烤焦的氣味,令人幾欲做嘔。一個體型彪悍的傢伙揮了揮手中的環首刀,疑惑地問道,「難道他們都燒死在林中了?」

「一群廢物,自尋死路!」另一名將領看到火光中,似是還有若干人影在掙扎著站起,以為是劉秀一夥,開懷大笑。其餘兵卒見狀,以為這場戰鬥,已因敵人集體自焚而結束了,精神大為放鬆,紛紛爭相調侃,顯示自己不凡的口才。

「這幫蠢貨定是嚇傻了,才往火林里鑽!」

「我看他們是太冷了,想進去烤烤火,結果把自己烤熟了。」

「也可能是想吃燒烤,就把自己給烤了!」

「折騰了大半宿,也沒砍幾個人頭,虧大發了!」

……

既然敵人已經全軍覆沒,他們也樂得輕鬆。一邊罵罵咧咧地調侃著,一邊收兵往回返。忽然,從正前面的枯草堆中,跳出來一個黑影。帶隊的將領被嚇得打了個激靈,急忙用箭去射。那黑影應聲倒地,幾個膽大的走過去一看,原來不過是只野鹿,不由得在此放聲狂笑。

就在這時,幾個鬼魅般的影子從枯草中飄然而現,個個蓬頭垢面,身上還帶著一股焦糊味道。但他們手上的兵器,卻閃著異常凜冽的寒光,毫不留情的劈了過來,將眾嘍啰砍了個人仰馬翻。

「劉秀,劉秀沒死!」那射鹿的將領,慌忙想將箭矢搭在弓上,卻被「鬼魅」迎面一刀劈來,「咔嚓」一聲,弓臂先斷成兩截,緊接著,他面門也中了一刀,眼睛、鼻子和嘴唇,立時全部一分為二。

山賊們本就沒有什麼陣型,這會兒更加慌亂無章,徒勞的舉起兵刃反抗著,心中卻始終想不明白,眼前的敵人究竟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劉秀等人,哪會給他們思考和反抗的機會?結隊衝殺過去,將群賊一排接著一排,如割麥子般割倒!

又一個將領模樣的人,策馬而至,舉槍扎向劉秀。劉秀先側了下身子,然後一刀斜向上撩去,從那敵將的大腿根一直劈到下顎,鮮血頓時如噴泉般涌濺而出。

敵將慘嚎一聲,墜於馬下,劉秀毫不猶豫踩著他的屍體上跳,凌空一刀,劈碎了另一個敵軍的頭顱。

「去死,去死,全都去死!」朱祐咆哮著,跟上劉秀。他的戰鬥力雖遠遠遜色於前者,但此時此刻,卻如同瘋了一般,根本不顧及自身的安危。招招只攻不守,凡是被他纏上的敵人,全都被他用環首刀砍成了肉醬。

「仲先!」嚴光看到了朱祐奮不顧身的模樣,喉頭哽住,也咬著牙劈開一條血路,上前與他匯合。不斷殺敵的同時,還要護住朱祐的後背和兩翼。

嘍啰們手中的火把落地,再度引燃了地上的枯草,濃煙迅速佔領了整個戰場。煙熏火燎之中,無數人在慘叫,在怒吼,在求饒。但形勢卻漸趨明朗。

先前還曾經如狼似虎的山賊,當遭到劉秀等人的偷襲後,立刻,就被打回了原形。甚至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撐到,便徹底崩潰了。

有人想負隅頑抗,卻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有人想跪地求饒,可才放下武器,腦袋就被憤怒的漢軍砸了個稀爛。唯一的保命方式就是逃走,很快,大部分嘍啰都轉身而去。少數幾個膽大包天者,也被身邊同伴裹挾著向後倉皇撤退。

「一群廢物!」衝天的烈焰中,眼見著上千士卒被數百人的隊伍追的漫山遍野逃竄,一個金盔金甲的將軍,氣得破口大罵。

「大當家,周校尉,周校尉好像死了!」一名嘍啰倉皇跑過來,像金甲將軍彙報。

「死就死吧,原本老子也沒想留著他!」金甲將軍撇了撇嘴,對周況的死訊不屑一顧。

「大當家,趙寨主,趙寨主那邊,也,也頂不住了!」又一名嘍啰氣喘吁吁地靠近,高聲向金甲將軍示警。

「老子看到了。」金甲將軍瞪了他一眼,隨即,抽到在手,高高地舉過了頭頂,「弟兄們,跟我上。殺劉秀,拿著他的人頭去洛陽領賞!」

「殺……」他身後的嘍啰,齊聲回應。然後如潮水般沖向戰場。

「孫大當家終於來了!」

「我們有救了!」

「兄弟們快跑!」

……

正在潰退的嘍啰們,忽然士氣大震。扯開嗓子大聲叫嚷。

然而,讓他們無比震驚的是,身穿金甲的孫登,居然沒將胯下坐騎絲毫放慢。帶著背後新來的生力軍,直接踩向了他們頭頂。

於是,這群剛剛看到生的希望的潰卒,頃刻就徹底墜入了無盡的黑暗,要麼被踩成肉泥,要麼被一刀砍死,就連他們的慘嚎,轉瞬也淹沒在隆隆馬蹄聲中。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孫登一邊繼續策馬加速,一邊放聲狂笑。彷彿被踩成肉泥的,不是自己麾下嘍啰,而是生死寇讎。

兩軍交鋒,最忌諱被自家潰兵衝垮陣腳。他上次輸給劉秀,就是因為這個緣由。所以,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重蹈覆轍。

他要直接衝過去,衝到劉秀面前。親手殺死此人,洗刷當年的恥辱。

他要踩著劉秀的屍體,前往洛陽,拜大將軍,封萬戶侯!

「結陣,準備迎戰!」眼看著敵軍越來越近,劉秀扯開嗓子,大聲吩咐。

敵強我弱,敵眾我寡。今天這一仗,他看不到任何勝利的希望。

但是,就算死,也絕不能死在逃跑的路上,那樣,就無顏去見九泉之下三娘!

「文叔,上馬!」忽然,身後有人大吼。劉秀才一側身,就看見一匹馬擦肩而過,顧不上驚喜,他一把抓住馬韁,翻身躍上馬背。

與此同時,馮異、銚期、賈復等人也騎馬而至。原來馮異從剛才起,就在一直設法歸攏馬匹,雖然只有區區百餘匹,至少總有了一戰之力。

但這只是從劉秀等人的角度去看,孫登那邊的將領看到,卻忍不住放聲大笑。他們都是跟隨孫登在河北征戰已久的老將,雖見過無數膽大不要命的,卻也沒見過如此狂妄自大的。

然而,還沒等他們的笑聲落下,劉秀依舊策馬掄刀,迎面殺至。刀鋒宛若匹練,直奔沖在最前面之人的胸口。「咚——」,那人被一刀劈落下馬,胸甲同時裂成兩半。

「噗!」銚期手中長槊宛若游龍,將劉秀左側的敵將挑上半空。

「啪!」「啪!」「啪!」賈復只管那鐵戟當拍子使,像拍蒼蠅般,將劉秀右側的敵軍拍得東倒西歪。

先前還在嘲笑劉秀自不量力的孫登部下,立刻明白了,他們招惹了一群什麼樣的怪物。

總計百十個人,如同一條巨龍,逆著孫家軍的「水流」快速前進。無論水流多麼湍急,遇著它們,都只有支離破碎的份兒。

不斷有人慘叫著落馬而死,很多嘍啰甚至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慌忙閃避的自己人擠下了山坡。很快,孫登的部隊就詭異的分成了兩股,彼此互不相連。而兩支隊伍之間,劉秀等人衝殺過去的地方,則留下了一支寬闊的血路,屍骸狼藉。。

「來人,來人,給我擋住,擋住他們!」孫登見劉秀等人銳不可當,登時心裡就發了慌,急忙令親兵衛隊緊緊護在自己的前面,確保自己萬無一失。

對「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句話,他向來篤信不疑。這使得他屢次死裡逃生,然後反敗為勝。不知不覺間,成就了他「銅馬帝」的美名。與此同時,也更讓他對劉秀恨之入骨,發誓下次見到劉秀,一定親手將後者碎屍萬段。

然而,當真見到劉秀向自己殺過來的時候,孫登不知怎的,從心底深處突然冒出一股寒氣,本能就想撥馬逃走。

「大當家,咱們有三千人,他們才不過百人!」二當家董珂沒領教過劉秀的厲害,拉住孫登的戰馬韁繩,高聲提醒。

「你,你去,告訴,告訴弟兄們,穩,穩住!帶上我的親兵去,穩,穩住,後退者殺無赦!」孫登激靈靈打了個哆嗦,暗罵自己無用。果斷命令董珂帶領麾下精銳前去攔截。「此戰,此戰如果取勝,皇上那裡,功勞,功勞分你一半兒!」

「謝大當家!」董珂要的就是這句話,立刻點起五百餘膽子最大,身手最好的嘍啰,逆著自家潰兵衝上。沿途不斷揮刀亂砍,殺了足足兩百名自己人之後,終於又將陣腳穩了下來。

劉秀的前沖速度,立刻變慢。他手中的鋼刀左右翻飛,將一個又一個馬上部下的嘍啰殺死,但更多的嘍啰卻咆哮著湧上前,宛若飛蛾撲火。

賈復、銚期兩個,還像先前一樣英勇。可周圍的敵軍卻一層又是一層,無論怎麼殺,都殺不完。距離二人不遠處,狀若瘋虎的朱祐,也被裡三層外三層的敵人團團包圍,渾身上下,鮮血淋漓。

大部分鮮血都是敵人的,但他自己身上,也被砍出了十幾道傷口。好朱祐,居然死活不吭一聲,每次被人砍中,都立刻還上一刀,招招準備跟對方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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