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水龍吟 第五十八章 乳虎嘯谷恨山平(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終於明白了謝躬等人的良苦用心,劉玄仰起頭,放聲大笑。「諸位愛卿說得是,此乃大漢之福,蒼生之福。我天祐我大漢早日討平莽賊,救萬民於水火!」

什麼蒼天庇佑,什麼鬼神相助,只要自己是皇帝,這些福運,就應該屬於自己,而不是麾下帶兵作戰的將領。

「陛下,如今莽賊精銳盡滅,通往長安和洛陽兩地的門戶洞開。微臣懇請陛下,早日派大軍出征,討平亂臣賊子,恢複大漢正統!」朱鮪再度躬身,繼續大聲提醒不要再給劉家兄弟任何錶現時間。

「理應如此!」劉玄巴不得早點結束先前的話題,笑著放下酒盞,大聲道:「昆陽大捷,全賴成國公和太常偏將軍二人配合默契。朕決定,酒宴結束之後,成國公和太常偏將軍立刻返回昆陽,整頓兵馬繼續向東,先取洛陽,再掉頭西進攻打安!」

「陛下且慢!」話音未落,王鳳立刻高聲拒絕,「微臣經此一役,已經心力憔悴,而且年老體衰,只盼留在陛下身邊,過幾天清閑日子。至於領兵出征之事,微臣以為,要麼交給大司徒,要麼直接交給太常偏將軍。他二人,才能都是微臣十倍,定能不負陛下所託」

「嗯?」情況變化,又一次出乎劉玄的預想,他的眼神再度發直,放在身側的手,因為緊張和憤怒,不停地曲曲伸伸。

還沒等他麾下的爪牙跳出來解圍,劉秀卻笑了笑,主動響應他的號令,「陛下,且莫聽成國公的自謙之言。東征軍上,都願意唯成國公馬首是瞻!」

說罷,又迅速將頭轉向了王鳳,「成國公,昆陽一役,多虧您老忍辱負重,我等方能大獲全勝。若您執意退養,讓我等以後如何自處?大軍士氣,恐怕也會一落千丈!還望成國公不辭辛勞,繼續率領我等進軍洛陽,待討平了莽賊之後,再想著含飴弄孫,也不為遲!」

「劉將軍,你……」王鳳拱起手,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才好。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王莽的大新朝馬上就完蛋了。這個時候放棄帶兵出征的機會,等於把無數唾手可得的功勞,讓給了別人。如果不是剛才心裡頭涼得太厲害,他肯定不會主動選擇留下頤養天年。可劉秀的話,卻讓他已經被冰凍的心臟內,忽然有生出了幾分人間溫暖。

「成國公可曾記得咱們被困昆陽之時所說過的話?」劉秀沖著他笑了笑,輕輕點頭。

又一股熱浪從心底湧起,王鳳的兩隻眼睛裡,瞬間就有了淚光。

當時被困昆陽,大夥說過很多激勵士氣的話。但此時此刻,他印象最深的一句就是,「所有兄弟,生死與共」。他雖然做過很多糊塗事,但那些糊塗事,卻都沒來得及給東征軍造成實質性危害。所以,在劉秀等人眼裡,他還是東征軍的人,跟大夥還是兄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實在不想再任由事態朝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發展下去,劉玄再度放聲大笑,「成國公,太常偏將軍,你們兩個能夠如此相知相得,朕心甚慰。二位不用再退讓了,成國公,朕不准你留下。朕需要繼續外出領兵,為國效力。至於朕身邊,有定國公和大司徒他們幾個,就足夠了。」

「陛下,微臣願為陛下效死!」王鳳深吸一口氣,拱手領命。緊跟著,又大聲提議,「然而,昆陽一役,劉將軍居功至偉。陛下想要將士們踴躍爭先,還應儘快重賞劉將軍,以激勵後來者以其為楷模!」

「那是自然!」劉玄知道,這是王鳳向自己開出的底價,雖然不高興,卻只能笑著點頭,「朕原本就有此意。朕,不會辜負任何對大漢有功之臣。來人,替朕擬旨,太常偏將軍一戰消滅莽賊四十萬,功勞顯赫。朕決定,封其為淯陽縣侯,拜振武將軍,東征軍副帥!」

「啊?」大堂之內,驚呼聲再度響成了一片。

「劉司徒。」劉玄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迅速將目光轉向了劉縯。

「微臣在!」劉縯昂然上前,不卑不亢地拱手。

「劉司徒,令弟立下的功勞雖然不小,但你打下宛城,亦為不世奇功。」劉玄含笑望著劉縯,緩緩說道,「不過,你這個大司徒的官銜,已算是位極人臣,朕想來想去,就只能動一動你的爵位了!」

「啊?」眾文武再度低聲驚呼,然後紛紛扭頭看向定國上公王匡,很多人的目光當中,都充滿了憐憫味道。

劉玄登基之時,不僅封劉縯為大司徒,更賜他漢信侯的爵位。此乃郡侯,僅在兩位國公之下。今天劉玄說要再動一動,明擺著是也要擢升劉縯為國公!

表面上看,劉玄這是為了酬謝劉縯打下宛城的戰功,而在實際上,任何人都知道,他是在拉攏示好劉縯,藉以打壓定國上公王匡。

「陛下,老臣以為,大司徒雖立下大功,但此刻便封為國公,卻是為時尚早!」以王匡的性子,豈肯輕易吃虧?果斷站了出來,大聲反對。

「成國公何以這樣認為?」劉玄見王匡目光灼灼,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但仗著此刻自己也有了一票嫡系,硬起頭皮大聲詢問。

「陛下,如今天下未定,莽賊仍竊據舊都,手下還有百餘城池,數十萬甲兵,老臣以為,還未到大肆封賞之時。而且,劉司徒雖打下宛城,卻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老臣聽說,當日淯陽侯從昆陽突圍而出,劉司徒不顧宛城事急,仍將大股兵力抽調去援助淯陽侯。他們兄弟情深,著實令人感動。只是,只是此舉實在過於冒險,若非岑鵬將軍棄暗透明,宛城恐怕此刻仍在莽賊之手!故而,劉司徒立下大功,必須重賞,只是國公一職,卻不可輕予。不如稍稍延後,待劉司徒又立新功,再商議此事也不遲。另外,陛下剛冊封小劉將軍為淯陽侯,又封劉司徒為國公,一日為他們兩兄弟加官進爵,也實在是,實在難以服眾……」

「誰不服?宛城難道是假的?依我看,在場所有人裡頭,恐怕只有你一個人不服才對!」李秩勃然大怒,跳起來,大聲奚落。

「你,你信口雌黃!」王匡被李秩囂張態度,氣得兩眼冒火,指著對方鼻子,大聲呵斥。

李秩卻對他不屑一顧,快速走到劉玄面前,長揖及地,「陛下,末將有話要說!」

「李將軍但說無妨。」劉玄正愁沒人替自己分擔面對王匡的壓力,見李秩站了出來,登時喜上眉梢。

「謝陛下。」李秩再度抱拳,冷笑著說道:「適才末將聽聞,有人說大司徒功勞尚不夠被封為國公。末將卻想問問,此人又立下過什麼功勞,居然可以位居定國上公?」

「大膽!」幾個王匡的爪牙起身護主,朝著李秩大聲咆哮,「姓李的,當眾嘲諷定國公,你到底意欲何為?!」

「我看,大膽的是你們吧!」李秩冷笑著回頭,雙目當中寒光四射,「是陛下讓李某說話的,爾等若是不滿意,可命令陛下收回上口諭。呵呵,你等的確有這種本事,李某差點就忘了!」

實話,總是最有力道。非但將王匡及其手下的爪牙們,氣得直打哆嗦。皇帝劉玄,也鐵青了臉,咬著牙重申,「的確,是朕准許李將軍說的。李將軍,你繼續說,朕聽著呢。」

「是,陛下。」李秩示威般朝著王匡看了看,挑釁的話,如同暴風驟雨般從嘴裡傾盆而出。

「成國公,當日你帶著麾下兵馬掉頭南下,若非劉司徒竭力堅持,我們此時焉有機會坐在這裡指點江山?」

「你口口聲聲說是岑鵬將軍棄暗投明,才有宛城之勝,你可知道,在此之間,大司徒帶領麾下弟兄,到底打退過多少路朝廷的援軍?你可知道,多少弟兄,長眠於宛城腳下,才終於嚇得周圍莽賊不敢再來支援,讓岑鵬將軍對王莽那邊徹底絕望?!你一句輕飄飄的棄暗透明,就否認了大司徒的所有功勞,否認了那麼多弟兄的前仆後繼,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居心?天下剩餘四都尚在,你若真有本事,也帶兵去攻打其中一個,看看守將會不會看到你王匡的帥旗,就立刻望風而降?」

「你,你……」王匡氣得眼前陣陣發黑,卻找不到一句恰當的話反駁。

他先前否認劉縯的功勞的那些說辭,根本經不起任何推敲。而領兵攻打堅城,更非他所擅長。若是受不了李秩的激將法,主動請纓帶兵出擊,勝敗在兩可之間不說,劉玄更會抓緊時機,「收回」被他掌控的那些權柄。

「成國公,大司徒派兵援助淯陽侯不假,但此舉皆是因為,昆陽那裡圍著四十萬新軍!萬一昆陽支撐不住,賊軍長驅直入,下一個目標是哪,你可知道?」李秩似乎早有準備,質問的話一句接著一句,句句如刀。

「萬一王邑帶著四十萬大軍直撲襄陽,以你的本事,可有膽子堅守城池,等待大司徒前來支援?萬一撐破,你想要陛下如何自處?文武百官,還有宗親皇族,去哪裡安身?!」

到最後,李秩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在嘶吼,震得樑上積塵簌簌而下。王匡的臉色,則是變了又變,額角青筋一根根亂蹦。

李秩將頭再度轉向劉玄,肅立拱手,「陛下,劉司徒為我大漢披肝瀝膽,所立下的功勞,又豈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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