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關山月 第九十六章 刀山火海任我闖

「你騙人!你一看就是個騙子!」

「娘,小哥,救命!快來救命,有人要拐走我們!」

「小哥,拐子,快來打拐子!」

紅色的世界中,子文、子芝和子蘭的聲音,來回激蕩……

「你,劉三兒!」一個少婦打扮的女子拎著裁絹用的長剪子,如飛而至。身體因為雙腳停得過急,瞬間失去控制,一頭了撞在鄧奉後背上。

「噹啷」一聲,少婦劉元手中的長剪刀掉落於地。兩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兩行淚水突然奪眶而出,「老三,真的是你?你,你真的回來了!」

「是我,是我們!」劉秀笑著點頭,任憑猩紅色的淚水從臉上一股股滑落。

一切就彷彿就發生在昨天,三個孩子和二姐的一言一行,歷歷在目。而現在,二姐和孩子們,卻都變成了冰冷的屍體,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恐和絕望。

劉秀跳下坐騎,將二姐和三個外甥女的屍體挨個從繩索上接下來,挨個抱上戰馬。每一具屍體都很輕,像是稻草紮成的一般,沒有多少分量。然而,他卻被壓得步履蹣跚。

「文叔,節哀!」此時此刻,朱佑的心中,也疼得宛若刀扎。卻顧不上去擦眼淚,策馬衝到劉秀身後,哽咽著安慰。

劉秀彷彿聾了一般,沒有做任何回應。揮刀割下幾匹戰馬的韁繩,結在一起,去綁馬背上的屍體。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彷彿唯恐用力太大,傷到了自己的姐姐和三個外甥女。

寒風吹動被拖爛了的衣衫,輕輕抽在了他的手背上,就像當日二姐薄慍時的輕拍,「我懂,二姐我都懂,甭看我很少出遠門,但外邊的規矩,我都聽說過。給你義父守孝三年對不對?應該的,三兒叫你義父一聲師父,也應該如此。但既然三年時間已經過去了,咱們就該管管自己了。你放心,包在二姐身上,什麼三媒六證,什麼納吉,請期,兩個月之內,保准幫你們張羅的風風光光!」

「小舅,你可以教我練武嗎?我阿爺太忙,沒空教我。你偷偷教我,我學會了就給他個驚喜!」

「小舅,長安很大嗎?是不是可以買到好多新鮮吃食?」

「小舅,你和妗妗會生孩子嗎?那太好了,我也有妹妹可以帶了!」

「小舅……」

二姐,子文、子芝、子蘭,娘四個圍著他,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她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跟他一起去做。他曾經答應過她們,去長安長見識,去塞外看看北國風光。他們曾經約定,等哪天閑下來,兩家人就一起泛舟海上,看大魚成群結隊,乘風破浪。他們曾經約定,等天下恢複太平,就回新野買一大片上等水田,全都種上稻子,然後每一個夏日的傍晚,都在蛙聲和蟬鳴里,安然入夢。他們曾經……

「文叔,文叔,你醒醒,醒醒!官兵,官兵又殺過來了!」朱佑的聲音忽然傳來,打碎了眼前所有虛幻。

紅色的世界忽然變成了黑白兩色,黑的是不遠處蜂擁而至的敵軍,白的是天空和大地。猛然將馱著屍體的戰馬朝朱佑身邊一拉,劉秀再度俯身撿起了一把環首刀。然後邁開雙腿,大步沖向了黑色的洪流。

「文叔,文叔你瘋了!你到底要幹什麼?站住,站住,人死不能復生!」朱佑大急,策動坐騎擋住他的去路。劉秀卻靈活地繞開了他,再度邁步迎向越來越近的敵軍,年青的面孔上,無喜無悲。

「士載,士載,攔住他,攔住他!」朱佑一個人擋住不住他的腳步,只好大聲喊朋友幫忙。這一波敵軍太多了,遠遠超過了除了甄阜本軍之外,他們遇到的任何一波。如果任由劉秀衝過去,結果肯定是死無葬身之地。

「啊——」先前一直默默落淚的鄧奉,卻忽然仰頭髮出了一聲長嘯。隨即,竟然策馬追到了劉秀身側,與他並肩而行。

他是鄧晨的侄兒,劉元是她的嬸娘。子文,子芝,子蘭,是他的堂妹。與劉秀唯一的區別,就是後者上個月才剛剛回家,而他已經跟三個堂妹們,一起生活得三年!

「想找死?老子成全你們!」四名宛城騎兵看到便宜,催動坐騎搶先擋住二人去路。手中的鋼刀寒光閃爍,招招不離劉秀和鄧奉的脖頸。

滿臉木然的劉秀,忽然打了個趔趄,整個人平撲下去,環首刀貼著戰馬的膝蓋橫出一朵璀璨的蓮花。兩匹戰馬悲鳴著栽倒,將試圖偷襲他的兩名騎兵摔得七暈八素。蓮花凋落,刀光迅速下壓,斬飛兩顆驚慌的頭顱。

人血和馬血交替飛濺,刀光在血泉中快速穿梭。正在跟鄧奉捉對廝殺的一名騎兵,大腿處猛地一涼,慘叫著落馬而死。下一個瞬間,劉秀的身影騰空而起,如瑤子般落到了馬背上。隨即撥轉坐騎,迎面沖向洶湧而來的敵軍。

一名騎兵持槊向他刺來,被他揮刀將槊桿劈成兩段。戰馬奔騰,此人無法停止前進,被坐騎帶著向他迅速靠近。劉秀又一刀劈了過去,正中對方胸口。

又一名騎兵持著長槊靠近,被他揮刀砍斷了手臂。長槊迅速墜落,在半空中被他單手抄了起來,像鋼鞭一樣橫掃。兩匹戰馬被掃中了眼睛,悲鳴著人立而起,將背上的主人摔了個筋斷骨折。劉秀手中的鋼刀不停,斜著劈進另外一名官兵的肩窩,將此人腦袋連同半邊身體斬飛上半空。隨即長槊再度高高舉起,狠狠地砸中了一頂頭盔,將頭盔下的腦袋砸得四分五裂。

身邊忽然一空,擋在面前的不再是騎兵,而是一群滿臉驚愕的步卒。劉秀繼續策馬向前衝去,槊砸刀砍,將步卒的隊伍,像切肉般一分為二。

鄧奉接連刺死三名對手,再度與他並肩而戰。朱佑氣得破口大罵,卻也拍馬追了上來。其餘沿途收攏的義軍弟兄,也紛紛催動坐騎,跟在了朱佑身後,轉眼間,就跟官兵戰做了一團。

沖透敵陣的劉秀撥馬而回,從官兵背後再度撲入人群。周圍的空隙迅速變窄,敵人眼睛裡的憤怒清晰可見。一名軍侯咆哮著舉起了鐵鞭,卻被他搶先一槊刺中胸口,吐血而死。一名屯將趁機揮刀砍斷了槊桿,劉秀果斷棄槊,揮刀砍向屯將的腦門,將此人的腦袋沿著鼻樑砍成了兩片血葫蘆!

一名步卒果斷倒地,揮刀去砍他的馬腿。劉秀左手下探,奮力扯動韁繩。戰馬吃痛,縱身向前猛竄。馬蹄落下,兩個官兵步卒被撞得倒飛出去,嘔血不止。鄧奉的坐騎迅速衝上,用馬蹄踩折主動倒地那名官兵的肋骨。

更多的官兵湧來,像潮水般將二人吞沒。但是,很快,二人的身影,就又從「人潮」中浮現,一人揮刀,一人舞槊,呼喝酣戰,將周圍的對手接二連三放倒。

血流如瀑,分不清哪部分來自敵人,哪部分來自自己。時間忽然變得極為緩慢,周圍的官兵彷彿全成了草偶木梗。劉秀策馬揮刀在草偶木梗中穿行,將他們一個接一個砍倒,一個接一個砍得身首異處。

他身上多處受傷,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常年堅持練武所培養出的體力,耐力和眼力,在疼痛和憤怒的雙重刺激下,徹底爆發。這一刻,他就是一個復仇的魔鬼,渴望鮮血,渴望死亡,渴望收割周圍所有生命。

二姐死了!

子文、子芝、子蘭死了。

還有其他舂陵劉家的人,新野鄧家的人,還有無數義軍將士的妻兒,都遭到了滅頂之災!而這一切,原本可以避免。只要他當初再固執一些,只要他當初拿出新野整軍時的勁頭,也許就能讓義軍把老弱婦孺都留在棘陽。

世間沒有後悔葯,但死者的魂魄未遠,應該能看到他正在給他們復仇。

殺!殺!殺!

鋼刀早就砍出了豁口,卻彷彿活了過來,化作一條以嗜血為生的蛟龍!無論是砍還是剁,是撥還是砸,每一次出擊,都會拉著一個仇人去殉葬。可能是軍官,也可能是普通兵卒。可能手上沾滿了老弱婦孺的鮮血,也可能幹乾淨凈,非常無辜。但是,此時此刻,劉秀沒有沒功夫分辨,可不想分辨。此時此刻,他只想將官兵斬盡殺絕,用官兵的屍體和血肉,給死去的家人朋友送行。

殺!殺!殺!

殺!殺!殺!

殺!殺!殺!

……

一個人的能力極限在哪,很難找到答案?有的時候,可以搬起千斤巨石,救出被壓在下面的妻女。有的時候,可以抓住如蝗的箭矢,讓它們無法射進親人的身軀。有的時候,能讓戰場的形勢發生逆轉,讓敵軍魂飛膽喪。還有時候,能化作一個噩夢,刻在所有目擊者的心中,讓他們每次回憶起來,都冷汗淋漓!

殺著殺著,劉秀周圍,就再度變得空空蕩蕩。官兵們膽寒了,誰也不願意再向他靠近,誰也沒勇氣再對著他舉起刀矛。誰也無法判斷,他此刻到底是人,還是一個被激怒的神怪。誰也不想被他盯上,然後屍橫就地。

他們紛紛後退,然後轉身逃走,唯恐跑得太慢,成為他的下一輪的攻擊目標。而他,卻不肯給與對手任何憐憫。從背後追上去,一刀一個,將官兵們梟首。

戰馬累死了,他徒步追趕逃命的官兵。

刀斷了,他俯身從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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