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行 第三十一章 是賊是官兩難辯

晚霞如火,殘陽如血,整個世界彷彿都被霞光所引燃,天地間跳動著耀眼的紅。

二十二名壯士跟在劉縯身後撥轉坐騎,沖著剩餘的馬賊再度加速,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驕傲和決然。

就在剛才的第一輪對沖中,有四名旅伴兒被賊兵打落馬下,生死不知。還有七名旅伴兒身上受了傷,血染征衣。然而,只要有一口氣在,只要還能於坐騎上穩住身體,他們,無論此刻身上是否帶傷,都個個義無反顧。

而挺過了第一輪對沖之後所剩餘的幾名馬賊,哪裡還有膽子掉頭再戰?雙腿狠狠磕打坐騎小腹,望風而逃。

「哪跑,受死!」馬三娘毫不猶豫地舉起環首刀,策馬堵住群賊的去路。

先前因為馬車提速太慢,而她卻奉命要保護劉秀等人,所以遠遠地落在了旅伴們身後。如今,因為雙方的方向逆轉。她和劉秀等人,反而恰恰成了群賊必須通過的第一關。

逃得最快的一名馬賊繞路不及,只能大叫著朝馬三娘揮刀亂砍。馬三娘微微一笑,舉刀上撩,將賊人的兵器高高地盪起,隨即,反手一刀斜劈了下去,砍掉了此人半邊身體。

「啊——」賊人慘叫著落馬,緊跟著,第二名賊人又衝到近前。勾魂貔貅馬三娘微微側身,隨即就來了一記乾淨利落的橫掃,將此賊直接掃下了坐騎。

「呀呀呀——」第三名馬賊咆哮著,趁機揮刀砍向馬三娘肩膀。還沒等他手中的鋼刀揮落,「嗖!嗖!」,側前方忽然飛來兩支冷箭,一上一下,狠狠地扎在了他胯下坐騎的脖子上。

可憐的坐騎連悲鳴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立刻氣絕倒地。馬背上的賊人顧不得再偷襲勾魂貔貅,手忙腳亂地跳下雕鞍,以免被自家坐騎壓成肉餅。

他顧得了腳下,卻無法再顧及頭頂。馬三娘趁勢揮刀下切,將此人的鎖骨、胸骨和胸骨下的內臟,相繼一分為二。

剩餘四名早已嚇破的膽子的馬賊沒勇氣跟勾魂貔貅糾纏,慘叫一聲,紛紛拉偏坐騎繞路逃命。馬三娘撥轉坐騎追上其中一人,從背後將其殺死。劉秀、嚴光、朱祐三個則看準機會,繼續在不到二十步的距離內開弓放箭,不射人,只射馬。「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接連數輪齊射,將三名賊人全都掀下了馬背。

失去坐騎的賊人不顧傷痛,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繼續逃命。馬三娘快速追上去,環首刀瞄著跑得最慢的一名賊人的頭頂畫影兒。

「三娘,留活口!」劉縯第一個策馬追了過來,大聲提醒。

緊跟著,鄧晨和其餘二十二名壯士也終於趕至。搶在馬三娘痛下殺手之前,將三名馬賊給圍在了隊伍中央,大聲斷喝,「投降免死!」

「願降!」「願降!」「願降!」已經落到了如此地步,三名馬賊哪還來得膽子負隅頑抗?爭先恐後地丟下兵器,伏地乞憐。

「你們到底從哪裡來的,一共來了多少人?為何會盯上樹林後那個莊子?」劉縯用滴血的寶劍朝賊人頭頂指了指,沉聲追問。

中原之地不盛產良馬,良馬價格即便在相對物價低廉的大漢朝也一直居高不下。而能上陣的戰馬,更是萬錢難求。故而,尋常山賊草寇,很難養得起大規模的騎兵。能湊出一百騎,就足以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若是超過千騎,絕對會被當成朝廷的心腹大患,進而引來鋪天蓋地的官兵。

所以,在朝廷最戒備森嚴的司隸地區,又是緊鄰著官道的位置,光天化日之下忽然冒了一夥馬賊出來,此事絕對蹊蹺至極。要麼是有人私下蓄養,要麼就是有人派家奴假扮,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已故的柱天大將軍翟義有什麼關聯。

「我們是柱天大將軍……」一名賊人低著頭,大聲回應。話才說了一半兒,馬三娘手起刀落,直接砍下了他的腦袋。

「再敢撒謊,這就是你們的下場!」伴著緩緩下落的紅色血漿,馬三娘冷冷地補充。手中鋼刀再度高高地舉起,瞄準另外兩名俘虜的脖頸。

「饒命,饒命!」兩名賊人嚇得肝膽欲裂,趕緊扯開嗓子哭喊著招供,「別殺我,我說,我說,我全都說!」

「我們是新安縣宰哀牢的家丁,這次出動了整整一百人!」

「我家縣宰是當朝美新公哀章的親弟,兄弟感情甚厚!」

「前日縣宰的好友陰固帶著家眷路過新安,在他家的城外的莊子里借住。他看陰固的兒媳王氏,就想要娶回家做妾。不料卻被陰固拒絕。所以,所以心中就生了氣,特地派我等假冒馬賊,來搶人!」

「我等也是上命難違!」

「陰固全家今晚都進了前面的趙家莊借宿!」

「我等想藉機發一筆小財,就,就乾脆把莊子一起給洗了!」

「我,我等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您啊!」

「都怪那張碩,他說不能走漏了消息,免得丟了主人家的臉面。所以,所以我等才追了過來,才……」

「該死!」劉縯一劍一個,將兩名假冒馬賊的哀氏家丁送入地獄。

不用繼續聽下去了,再聽,結果也是一樣。前面官道旁正在洗劫莊園的,根本不是什麼馬賊,而是新安縣宰哀牢麾下的私兵。而那新安縣宰哀勞之所以派私兵洗劫別人的莊子,居然是因為看上了老朋友的兒媳婦被拒,惱羞成怒!如此無恥的事情發生於眼皮底下,讓人怎麼可能不義憤填膺。

更讓劉縯和眾人義憤的是,大夥當初只是從趙家莊旁邊的官道上路過,根本沒打算,或者沒勇氣去施以援手,就被新安縣宰的私兵,視作了眼中釘,肉中刺,千方百計要殺人滅口。如今陰差陽錯幹掉了那麼多新安縣宰的家丁,當其得知大夥的身份後,姓哀的豈能跟大夥善罷甘休?

血,在屍體上汩汩冒出。

風,從天空中徐徐吹過。

站在三名「馬賊」的屍體旁,眾勇士臉色鐵青,額頭冒汗,緊握刀柄的手上,青筋根根亂蹦。

怎麼辦?自縛雙手,去向新安縣宰請求寬恕,還是去向朝廷告狀,告當朝四公之一,美新公哀章縱弟為惡,假扮馬賊殺人越貨?

恐怕,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大夥都難逃一死,甚至還有可能連累家人!

沒有主意的時候,大夥本能地就會尋找主心骨。於是乎,不約而同,就又將目光看向了劉縯。

「事已至此,我等,恐怕只剩下了兩條路可走!」感覺到大夥目光所帶來的壓力,劉縯將滴血的長劍插進泥土中擦了擦,然後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第一條,就是悄悄離開。然後祈求那哀縣宰發現不了我等身份,永遠不會報復上門。第二條,就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殺光了哀家的這群爪牙,給他來個徹底死無對證!」

「當然是第二條,哀牢是哀章的弟弟。那哀章靠勸進得官,心腸最是歹毒!」話音剛落,鄧晨立刻拍劍回應。

「殺光了這群馬賊,裝作不知道其身份,一走了之!」

「咱們殺的是馬賊,是為民除害。」

「剛才這倆傢伙滿嘴瞎話,根本不能相信。咱們既然已經把賊人幹掉了一半兒,就沒有中途收手的道理!」

「還是那句話,伯升兄,我們聽您的!」

「對,伯升兄,大夥一起殺馬賊,為民除害!」

……

眾勇士連續兩度並肩而戰,早就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又明白至此誰都已經不可能再抽身事外,乾脆把心一橫,決定跟劉縯繼續共同進退。

反正,殺三十幾個哀府的家丁是殺,殺一百個還是殺。被發現之後,受到的報復程度一模一樣。還不如乾脆賭一把,賭大夥今晚能將所有假冒馬賊的哀府家丁斬盡殺絕。賭那新安縣宰哀牢得知家丁全都死光了之後,心生畏懼,不敢明著承認馬賊是他的派人假扮,更不敢輕易動用官府地力量去追查行俠仗義者的線索。。

「那咱們就除惡務盡!」劉縯知道打鐵要趁熱,點點頭,翻身跳上坐騎,「三娘,照顧好他們四個。其餘人,跟我來!」

說罷,用劍柄輕輕一敲馬臀。胯下駿馬「唏噓噓」發出一聲咆哮,撒開四蹄向當初大夥發現賊人的方向衝去。

鄧晨帶著二十二勇士策動坐騎跟上,不離不棄。鄧奉則毫不猶豫地抖動韁繩,驅車追趕大夥的腳步。劉秀、嚴光、朱祐三個從箭壺中抽出羽箭,將其一根根擺放在車廂內伸手可及的位置。馬三娘策馬持刀護衛在車廂門口,修長的身影,隨著隆隆的車輪前進聲上下起伏。

「三姐,你剛才策馬殺賊的模樣,真,真,真令人欽佩!」走著走著,朱祐忽然就忘記了害怕。抬起臉,結結巴巴地誇讚。

「昨天是誰,嫌我心狠手辣來著?」馬三娘卻依舊沒忘記昨晚得知自己反過頭去將沈富等人處死之後,朱祐的表情,白了他一眼,撇著嘴數落。

「我,我,我昨天,沒。不,我昨天不是,我,我……」朱祐登時被說得臉色發紅,額頭見汗。仰著脖子,結結巴巴地自辯。

搜腸刮肚好半天,他卻發現自己給不出一陣完整的理由。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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