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行 第十三章 常見秋葉隨風舞

「哭什麼,我不是好好的逃出來了么?」看到自家弟弟含著淚迎面跑來,劉縯心中也是一暖。趕緊跳下坐騎,身手在對方頭上拍了下一把,笑著數落。

「沒,沒有,我哪哭了!」劉秀在自己臉上胡亂抹了幾把,大聲反問。不經意間,卻又有新的眼淚淌下來。「風,風吹的。這邊風大,塵土迷了我的眼睛!」

「小傢伙兒!」劉縯繼續用手在弟弟頭上揉了幾把,將後者的髮髻揉得像一隻雞窩。

雖然此番救人,大部分時間都是有驚無險。但剛才被岑彭追殺之際,他還真有些擔心,萬一自己失手被擒,這個弟弟和其他家人怎麼辦。大新朝的律法,對反抗者向來是嚴懲不貸。而劉這個前朝皇姓,更是被官府視為眼中釘。一旦揪住錯處,絕對不會留情!

「小傢伙人小鬼大,這次能成功脫險,倒也全虧了他!」見劉縯和劉秀兩個兄弟情深,鄧晨也跳下坐騎,用手在劉秀肩膀上輕拍。

「的確,有志不在年高,古人誠不我欺!」馮異和劉植等人也紛紛迎上前,當著劉縯的面兒,對劉秀大加褒獎。

此番營救馬氏兄妹的行動,雖然具體執行人是劉縯和大伙兒這些成年人,整個方案的謀劃,卻主要來自與劉秀。所以,不由得大伙兒不對劉秀刮目相看。

「劉,劉三兒,我哥,我哥他怎麼樣了?」唯獨馬三娘,此刻心中只牽掛自家哥哥馬武。見眾人只顧著誇獎劉秀,卻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忍不住大聲追問。

「剛脫離險境,我就變成劉三兒了!」實在不習慣馬三娘的粗魯,劉秀回過頭,沖她猛翻眼皮。「連聲謝謝都不會說,早知道這樣,昨夜就該把你們兄妹直接趕出客棧去,讓你們自生自滅。」

「我,我……」馬三娘瞬間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實在有些過分。臉色微紅,跳下來蹲身施禮,「幾位哥哥,劉,劉三哥,多謝,多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三哥」兩個字一出口,她的臉色頓時紅得幾乎滴血,後邊半句話,聲音小得尚不及蚊蚋哼哼。

好在眾人都是心胸開闊之輩,沒有誰願意跟她一個小女娃娃計較。紛紛側身拱手,笑著還禮,「三娘不必客氣。快去看你哥吧,他就在馬車上,還沒有從昏迷中蘇醒。」

「多謝各位恩公!」馬三娘的心臟忽然跳得厲害,趕緊又低低地道了聲謝,跳起來,撒腿奔向馬車。跑著,跑著,腳步忽然踉蹌了一下,差點一頭栽倒。

「這冒失姑娘,居然也能殺出勾魂貔貅的名號?」望著她慌慌張張的背影,劉植忍不住笑著搖頭。

「關心則亂。她充其量也就十四五歲,其實和年齡和劉秀差不多!」馮異性子比任何人都寬容,笑了笑,主動替馬三娘辯解。

「你們來的倒快。」劉植表面鎮定,心裡實則一直懸著,看到劉縯和鄧晨,這才放下心來。

「兵貴神速。」鄧晨也換回了衣服,笑著說道。

「這倒是!」劉植又朝馬三娘的背影掃了一眼,笑著點頭。

十四五歲的少女,正是天真爛漫年紀。放在大夥誰家,恐怕都被長輩們像嬌花一樣看護著,唯恐絲毫照顧不周。而馬三娘,卻已經提起了刀,跟著其兄馬武四處拼殺,並且在江湖上闖出了勾魂貔貅的名頭!

正感慨間,卻見劉縯雙手抱拳,沖著所有人做了個環揖,大聲說道,「諸位仁兄辛苦了!今日若無諸君,恐怕不光馬氏兄妹插翅難飛。劉某和劉某的幾個弟弟,也同樣在劫難逃!」

「伯升兄真是客氣,大家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哪有什麼辛不辛苦,非要算起來,最辛苦的是你和偉卿兄。」

「可不是么,當初看到岑彭出爾反爾,我們幾個就想管,只是力有不逮而已!」

「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伯升兄一定別客氣!」

「對,一定叫上……」

馮異、劉植等人紛紛側開身,非常客氣地拱手還禮。

此番聯手救出馬氏兄妹,對大伙兒來說,非但是一場極為刺激的冒險經歷。同時,也讓他們彼此之間加深了認同,都覺得對方是個難得的人物,值得自己傾力結交。

「既然如此,廢話我就不多說了。將來諸君有什麼需要劉某出手的地方,儘快派人送個口信來。刀山火海,義不敢辭!」劉縯知道眾人都是跟自己一樣的豪俠之士,收起笑容,鄭重許諾。

「那是自然!」

「放心,不會跟伯升兄客氣!」

「許某將此言記在心裡……」

「今後有用到張某之處,也是一樣!」

「還有馮某……」

眾人再度拱手,鄭重許下諾言。

此地距離棘陽不遠,大夥也不敢浪費太多時間。幾句要緊的話交代過後,便又跳上坐騎,趕起馬車,急匆匆而去。一上午馬不停蹄,又逃出了五十餘里,眼看著到了通往宛城和涅陽的三岔路口,才又紛紛拉住了坐騎。

「客套話就不用說了,岑彭那傢伙精明至極,等他發現他老娘並沒被人擄走,就會追出來,依我看,馬三娘你趕緊帶你哥走吧。」劉植行事最為謹慎,果斷跳下馬車,將韁繩和皮鞭都交到了馬三娘之手,大聲說道,「不過你要記住,這次我們救你兄妹,是看在你們往日的義舉上,若你們不知悔改,下次再見面時,咱們彼此最好裝作相逢陌路!」

「是,恩公。」馬三娘見哥哥依然昏迷未醒,而且渾身發燙,心中焦灼萬分,但知道別人已經對自己兄妹仁至義盡,只能咬著牙接過韁繩和馬鞭,然後蹲身行禮。

才驅動馬車走了十幾步,劉縯卻忽然帶著劉秀,策馬追了上前,皺著眉頭說道:「馬姑娘,你打算去哪?身上還有錢么?令兄的傷情,最好花上一些時間去調養,否則,恐怕會後患無窮。」

馬三娘如何不清楚,自家哥哥馬武尚在生死邊緣徘徊?然而兄妹兩個都是朝廷重金懸賞通緝的要犯,而對方卻是良家子,讀書人,前程遠大。能仗義出手相救,已經是難能可貴。自己跟對方無親無故,豈能要求更多?

想到這兒,她強壓下心中的軟弱,咬著牙行禮,「多謝伯升大哥詢問,小妹準備繞過宛城,前往博望一代尋找良醫。至於錢,我身上還有幾件飾物可以變賣,倒也足夠支撐幾個月時間!」

「嗯!」聽馬三娘說得硬氣,劉縯點點頭,低聲沉吟。

對於馬武的安危,他是一百二十個不放心。然而自己忙著送弟弟去長安讀書,劉氏在當地也是數得著的大戶,實在不應跟對方往來過多。

「你頭上的簪子是木頭削的,既沒有手鐲,也沒有耳環,除了手中的鋼刀之外,拿什麼換錢?」還沒等劉縯做出決定,小胖子朱祐已經從馮異的戰馬上滾了下來,將馬三娘的「謊言」直接戳破,「還不如直接跟我們走,我,我把我的盤纏分一半兒給你!」

「臭小子,你倒是仗義!沒有錢,看你怎麼讀書!」鄧晨被朱祐的舉動,兜的哭笑不得。追過來,俯身給此人頭上來了個爆鑿。

「我,我可以花劉秀、嚴光和鄧奉他們三個的!」朱祐想都不想,抱著腦袋回應。「我們三個是好兄弟,好兄弟有通財之誼。哎呀,別打!我,我借,我借還不行么?將來發了財還他們!」

「滾!」實在拿朱祐沒辦法,劉縯先抬腿將其「踢」到了一旁,望著馬三娘,低聲發出邀請,「你哥傷勢太重,你一個人根本照顧不過來,而且還沒錢給他抓藥。算了,反正我們也要路過宛縣,乾脆,乾脆就再送你們兄妹一程吧!」

「不,不敢,不敢再勞煩恩公。您,您已經替我們做得夠多了!」馬三娘聞聽,立刻滾下車來,含淚下拜。「小妹,小妹我有手有腳,不愁賺不到錢來給哥哥買葯。您,您和劉三哥都前程遠大,不該,不該被我們兄妹給耽誤了!」

這幾句話說得情真意切,令劉縯禁不住對她刮目相看。正準備再度發出邀請,且聽見坐在自己身前的劉秀笑著說道:「你呀,沒錢就不要嘴硬。什麼用手腳去賺?恐怕是要重操舊業,用刀子去賺吧?一旦被官府盯上,我們昨晚和今天豈不是就全都白忙活了!」

「你,你,你瞎猜。我,我……」馬三娘心裡的想法,被他猜了個正著,頓時羞得面紅耳赤。然而,說來也怪,她有膽子跟任何人拚命,唯獨在劉秀面前,卻如同遇到了剋星般縛手縛腳。只好低下頭,雙手不停地拿自家衣服角撒氣。

「哥,咱們好人做到底,帶上她們兄妹,先過了宛城再說!」好在劉秀沒有繼續窮追猛打,抬起頭,望著自家哥哥眼睛提議。

「好!」劉縯原本就有救人就到底的心思,笑了笑,輕輕點頭。「三娘,不知你意下如何?」

聞聽此言,馬三娘的眼中,立刻泛起了盈盈淚光。放下鞭子,躬身下拜,「多謝恩公,多謝劉三哥。多謝,多謝諸位君子!他日若有機會……」

「這種話就不用說了!」劉縯擺擺手,笑著打斷,「既然救了你們兄妹,總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你自生自滅。你等等,咱們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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