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軍統六哥 第41章 暗夜密查

從秦淮河的下游到上游距離不算遠,但也只是相對於整個南京城來說。真要步行過去,至少也得半個小時。

一行三人趁著夜色,快步向上游的南京女子公學走去。

郝可夫的氣息有些不穩——今天發生的這麼多事,讓他對特務這個職業由原先的好奇,期待,變成了現在的一絲絲畏懼。

他原本以為,特情工作是一項非常刺激,也非常有趣的工作,就好像說書里的蔣干盜書——但是現在,生死未卜的胡克成,兇殘無比的日本間諜,讓他原先的想法顯得那麼的可笑。

軍校里那一句句豪言壯語,在現實的無情和鮮血的澆漑下,顯得那麼的蒼白,郝可夫突然有點後悔,後悔自己不該這麼貿然的答應加入這個復興社。

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大聲的對著方途說一聲:「老方,我不幹了!」

不過,當他看到耿朝忠平靜的臉龐的時候,郝可夫又猶豫了,他突然為自己剛才湧上的那個念頭感到慚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郝可夫問道:「老方,你殺過人嗎?」

耿朝忠側頭看了郝可夫一眼,郝可夫臉頰上的肉在微微顫抖,他知道,這傢伙怕了——不過耿朝忠理解這種感受。

「殺過。」耿朝忠簡單說了一句。

「你不該問老方殺沒殺過人,而應該問老方殺了多少人。」旁邊的雲蔚插嘴道。

「你殺過多少人?」郝可夫真的問了。

「嗯……」耿朝忠遲疑了一下,「不到十個吧!」

「你殺了人之後,會不會做噩夢。」郝可夫又問。

「可夫,你閉嘴吧!」

雲蔚瞪了郝可夫一眼——行動當前,問這種話,簡直是不知所謂,這老方也夠客氣的,沒罵他一頓算好的了。

「不會,」耿朝忠開口了,「我殺的都是該死之人,殺了他們,我問心無愧,不僅吃的好,還睡得香。」

耿朝忠的眼前浮現出了那些曾經追殺過自己的日本殺手,還有小野次郎,野田向敏,馬克洛夫,劉一班,張好古,還有那些不知道名字的日本小兵……

耿朝忠側過頭,注視著郝可夫:「可夫,你如果想到,你最好的朋友克成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你就不會問這個問題了。這些人,侵犯我們的國家,殘害我們的人民,掠奪我們的財產。在我的眼裡,他們不是人,是豺狼虎豹!」

郝可夫的眼神終於平靜下來。

「到了。」雲蔚在旁邊提示。

耿朝忠停下腳步,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女子公學靠秦淮河沿岸,附近有好幾條巷子,粗略估算一下,至少有幾百戶人家,這要一個一個找下去,一天一夜也找不完。

「幾百戶人家,怎麼找?」

郝可夫又開始撓頭。

「有困難,找警察。」耿朝忠呵呵一笑,「走,跟我去警所。」

碼頭警所。

值班室里燈光昏暗,一個值班巡警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砰,門被踢開了。

「黨調處查共黨。」耿朝忠從懷裡拿出一個藍皮本,在值班的警察面前一晃。

「還要查?昨天不是剛來過嗎?」值班巡警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

「廢什麼話!」

耿朝忠掏出擼子,啪的一下砸在桌面上。

巡警這才警醒,看了看眼前凶神惡煞的三個人,尤其是後面那個,臉上從上到下一條刀疤,還在往外滲血,看上去十分恐怖。

巡警一個愣怔跳起來,敬了個禮說道:「老總,我這就去叫弟兄們起來。」

「不用,」耿朝忠伸手阻止,「暗訪,不得驚動任何人。你把保長給我叫來。要是敢暗地裡通風報信,按私通共匪論!」

「得令!老總!」巡警跳起腳,給耿朝忠敬了個禮,然後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不到十分鐘,巡警領著一個戴瓜皮帽,穿長衫的五十多歲老頭走了進來。

「長官,我是這裡的保長丁巳催。」那老頭打躬作揖。

「青的黃的,哪個輩?」耿朝忠斜睨了這保長一眼,問道。

「青的,悟字輩。」那老頭答道。

「失敬,同輩。」耿朝忠站起來,向那老頭行了個同輩禮。

「這次青丁爺過來,是想問問,這方面兩里地,有哪幾家是單門獨戶一人居住,尤其是租客。」

那保長一愣,臉上多了幾分敬意。

同是悟字輩,此人這麼年輕,後面定有大靠山,連忙回了個平輩禮,滿臉堆笑地說道:「同門好,這方原四百多戶人家,大部分是本地人,也有外來戶,也都拖家帶口。租客雖然不少,但也都是些苦哈哈,都是幾個人住一間房,單門獨戶的租客,不難找。」

「那就有勞同門費心,」耿朝忠點點頭,從懷裡拿出兩塊法幣,放在桌子上,「煩請把四十多個甲長找來,我有事要問。」

民國時期保甲制度在村基本形式為10戶為甲,10甲為保,在城市則以每一門牌為一戶,如同一門牌內有兩家以上仍以一戶計。四百多戶,那就是四十多個甲長。

「這麼晚了……」那保長面露難色,「這麼多人挨個通知下去,動靜很大。」

「無妨,您帶著我們幾個,挨家挨戶找過去,有個小半夜估計也就問完了。」耿朝忠說道。

保長無奈,手一伸,拿了紙幣揣進懷裡,開口道:「好,看在同門面子上,老朽今天就熬一熬。」

「好!同門痛快,事成之後還有好處!」耿朝忠點了點頭,轉過頭吩咐那個巡警道:「你還呆在這裡,哪都不許去,如果聽到槍聲,就讓弟兄們堵住碼頭,防止有人跳河。」

然後又拿出六張法幣,遞給巡警道:「把弟兄們叫醒,人人有份,不準私吞,不夠了一會兒找我。」

那巡警連連點頭,好久沒看到這麼大方的主兒了,以前黨調處的那幫凶神惡煞來查案,不要說好處,不從街面上順點東西都不叫黨調處!

安排停當,耿朝忠一行三人跟著丁保長出了警所,來到巷口的一戶人家前。

那保長正要敲門,耿朝忠卻伸手阻止了保長的舉動,後退了幾步,幾步蹬踏,一個翻身躍進了院子,裡面傳來幾聲狗叫,但眨眼間,就聽「吱兒」一聲,那狗突然沒了聲息,看樣子是被耿朝忠打昏了。

緊接著,門從裡面打開了。

「同門好身手!」保長臉上露出驚異之色——翻牆不難,但把狗打昏,那可真得有點本事。

一條狗,平常兩三個人拿著棒子套索都拿不下,這同門赤手空拳,竟然轉眼間就把狗打昏,這可真不是一般人辦得到的。

看了耿朝忠的身手,保長更加不敢怠慢,領著雲蔚和郝可夫走進了院門,指著院子里的一戶人家說道:「就這家。」

耿朝忠點點頭,低聲吩咐道:「你兩個跟著保長,撿沒狗的人家進去,照我的方法詢問,切忌不要鬧出大動靜,否則回去有你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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